办公室内,台灯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仿佛凝固的雕像。吕木翰沙哑的声音吐出严涵最后的遗言,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严雪的心上。
“……眼睛……好多眼睛……乌鸦……在塔顶看着……”
“……塔顶……镜子……假的……全是假的……”
“……姐姐……快跑……别查……危险……”
寂静。
只剩下窗外城市遥远的嗡鸣和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严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啜泣声。六年来的猜测、迷茫、刻骨铭心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清晰的指向。不是意外,从来都不是!她的妹妹,是因为窥见了可怕的秘密而被灭口!
吕木翰看着她强忍悲痛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愧疚和酸楚。“对不起,雪姐……我……”他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严雪缓缓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她用手背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再抬起头时,眼中虽然还带着血丝和泪光,但那种彷徨和脆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冰冷彻骨的决绝。
“你不需要道歉。”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选择隐瞒,是出于保护。虽然方式错了,但初衷我明白了。”
她走到白板前,目光锐利地扫过“鸦巢”、“黑塔镇”,最后定格在刚刚被技术队电话提及的“蓝星化工厂”上。
“现在,我们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她拿起笔,在“蓝星化工厂”下面重重划了两道横线,“涵涵在那里看到了‘眼睛’和‘塔’,沈知节在六年前就秘密扫描过那里。那里,就是‘鸦巢’在本市的一个重要据点,甚至可能是起点。”
她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吕木翰:“你当年发现的金属镀层碎屑,还有那份异常地质报告,都说明蓝星化工厂的地下,藏着东西。”
“是的。”吕木翰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我怀疑那里有地下掩体或者大型实验设施。我们需要立刻……”
“你坐下。”严雪打断他,语气不容反驳,“你的脚需要处理。勘察的事,我来安排。”
她拿起内部电话,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我是严雪。立刻做两件事:第一,调取封存的所有‘蓝星化工厂意外坠楼案’卷宗,送到我办公室。第二,准备一支绝对可靠的勘察队,配备地质雷达和破拆装备,明天一早对蓝星化工厂旧址进行全方位秘密勘察。行动等级:绝密。”
放下电话,她走到吕木翰面前,递给他一杯水:“今晚你就在局里休息室待着,哪里也别去。你的脚让医务室来处理。我需要你保持清醒,明天可能需要你的专业判断。”
她的安排冷静而高效,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女人只是幻觉。但吕木翰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外壳下,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很快,厚厚的卷宗被送了过来。严雪和吕木翰(医务室人员正在帮他处理脚踝)开始重新审阅这些尘封了六年的文件。
现场照片、询问笔录、尸检报告(由当年另一位法医出具,结论是意外坠楼)、现场勘验记录……一切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符合意外事故的所有特征。
但有了吕木翰的隐藏信息和现在的视角再看,处处透着诡异。
“看这里,”吕木翰指着一张广角现场照片的角落,“这个角度,应该能拍到涵涵坠落的那个平台边缘,但照片这个区域明显过度曝光失真了,像是被技术处理过。”
“还有这份询问笔录,”严雪翻着一份当时工厂看门人的证词,“他说当晚什么都没听到,但根据气象记录,那晚雨很大,伴有雷声,他住在门卫室,距离事发车间很远,怎么可能确定什么都没听到?笔录过于强调‘平静’和‘无事发生’。”
疑点越挖越多。当年的调查,似乎被人为地引导向了“意外”的结论。
深夜,林洛洛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门进来,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眼睛依旧红肿。
“严姐,吕主任,沈知节硬盘恢复的那份地质雷达报告摘要解析出来了……”她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报告显示,在蓝星化工厂地下约十五米处,存在一个规模巨大的、规则的空腔结构,而且有金属反应和微弱的能量读数!扫描时间,确认是六年前严涵姐出事前一周!”
地下空腔!金属反应!能量读数!
这绝非一个待拆化工厂应有的结构!
“沈知节……或者说‘导师’组织,六年前就在打这个地方的主意。涵涵的发现,很可能打断了他们的计划,或者……暴露了他们。”严雪的声音冰冷。
所有线索彻底闭合。
“明天……”严雪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去把那个‘塔顶’掀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就在这时,严雪的加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当心镜子】
严雪和吕木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凛然。
“镜子”……严涵遗言里提到的“镜子”!
警告来得如此及时,又如此诡异。发信人是谁?是敌是友?
“鸦巢”的眼睛,似乎真的无处不在。
明天的勘察,注定不会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