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峰大厦楼下已然拉起了刺眼的黄色警戒线。清晨的寒风中,围观的人群缩着脖子,议论纷纷,记者们的长枪短炮试图捕捉每一个细节。
严雪一行人的车粗暴地刹停。她推开车门,凛冽的空气瞬间灌入肺腑,让她精神一振,将那点残存的疲惫和疑虑彻底冻结。
“松涛,疏散无关人员,控制所有出入口,特别是顶层办公室和可能通往天台的所有路径。洛洛到了吗?”严雪语速极快,一边戴上手套鞋套,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
“到了,和技术队的车一起,正在上楼。”林松涛应道,立刻转身去执行命令。
吕木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他的法医工具箱提在手中,像是一个沉稳的锚点。
电梯直达顶层。走廊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清洁剂的味道,但在这之下,严雪敏锐的鼻子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铁锈般的腥气。
李明远的办公室宽敞得近乎空旷,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此刻,其中一扇窗户破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冷风正呼呼地灌进来。窗前的地面上,用粉笔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旁边还有一滩尚未完全清理的、已经发暗的血迹。
技术队的灯光将办公室照得雪亮。林洛洛已经蹲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眉头紧锁。
“严队,吕法医。”她头也没抬,“电脑被远程清理过,非常彻底。只强行留下了那个开机画面,是个定时触发的小程序,无法反向追踪。对方是高手。”
严雪走到窗边,俯身看着楼下那渺小的、已经被蓝布覆盖的现场。从这个高度坠落,绝无生机。
“金币呢?”她问。
现场取证的一名老刑警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枚做工精致的仿古金币,并非任何国家的流通货币,正面浮雕着一只展开双翼的乌鸦,背面则是一个扭曲的天平。
贪婪的象征。
吕木翰蹲在尸体坠落的位置,仔细观察着窗框和地面。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痕迹。
“有什么发现?”严雪走到他身边。
吕木翰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窗框边缘的木刺上,夹起一根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纤维。
“不是死者衣服上的。质地很特殊,像是……某种高级定制西装的用料。”他将其放入证物袋,然后又指向地面一处极其模糊、几乎被脚印破坏的痕迹,“这里,有一个非死者的脚印,尺寸偏大,鞋底花纹独特。坠落前,这里不止一个人。”
严雪的心猛地一紧。
不是自杀?是他杀的第一现场?
“能复原鞋印吗?”
“很难,几乎被破坏了。”吕木翰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但破坏得很刻意,像是故意留下一点点,又在其他地方彻底抹去。一种……挑衅。”
此时,林松涛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严队,查过监控了。顶层走廊的监控昨晚‘恰好’例行维护。大厦出入口的监控显示,李明远是昨晚十一点独自回来的。之后直到案发,没有拍到任何人进出顶层。”
“完美的密室。”严雪冷笑,“‘鸦巢’一贯的风格。”
她走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桌面整洁得过分,除了电脑和一部座机电话,几乎空无一物。她拉开抽屉,里面是整齐的文件和文具。
但当她试图拉开最底层那个带锁的抽屉时,发现锁孔有新鲜的划痕。
“洛洛,过来看看这个。”
林洛洛拿着工具过来,几下就撬开了那把并不复杂的锁。抽屉里空空如也,只在最里面,躺着一部老旧的、没有任何智能功能的一次性手机(Burner Phone)。
林洛洛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接入解码器。手机里只有一条已发送的信息,接收方是一个无法追踪的虚拟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两个字:
「救我。」
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十五分。距离他坠楼,仅过去不到三个小时。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这条信息彻底推翻了自杀的论断。李明远在死前意识到了极度危险,他在求救。但他求救的对象是谁?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严雪拿起那个一次性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似乎还残留着死者最后的绝望。
她猛地想起严涵。六年前,她是否也曾在某个时刻,发出过类似的、却无人接收到的求救信号?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加密信息。
她点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远处用长焦镜头拍的,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就在刚才,她弯腰查看李明远办公室窗外情况的那一刻。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乌鸦的眼睛,无所不在。你信任谁?」
严雪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认真取证的同事、专注技术的林洛洛、沉稳记录的吕木翰、门口忙碌的林松涛……
那个内奸。
“鸦巢”的耳目。
就在她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