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太医被骂蒙了。
他妈的?
什么是他妈的?
什么又是妈的?
妈又是什么?
这句虽然没听懂,但好歹听懂了滚字。
他一大把年纪,被个自己孙女辈的女孩骂滚,面子上过不去,“你怎敢这般无理,辱骂于老夫?!”
姜榆冷笑:“骂你怎么了,再不滚我还打你呢!”
说着就把被子团一团往他身上砸。
姜榆有起床气。
很严重的起床气。
她哥惯的。
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父母都是服役的军人,很容易就将军队的风气带到了家中。对他们兄妹二人的作息时间有严格规定,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就就寝,必须按照规定来执行,违反就要受罚。
她生下来的时候看着肉嘟嘟的,实际上根本没什么肉,很缺营养,爱睡懒觉不喜欢起床的毛病一直到了三四岁还改不掉。同一个大院里别人家的小孩儿这个年纪都在外面蹦蹦跳跳,只有她一直窝在床上怎么都不下来。
父亲虽然很心疼她,但规矩就是规矩,向来不会被打破。为了让她多出去运动运动,强身健体,父亲对她的起床时间管的就更严。每次不想起的时候,父亲都会掏出特制的小鞭子,装作要打她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年纪小,不知道父亲是在为她好。每次刚睡一个舒舒服服的觉,睡到一半就被父亲叫醒,她就觉得很烦很不开心。终于有一次受不了了,对父亲大吼大叫。
父亲生气了,那个特制的小鞭子真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打了一下,之后她就感觉不到痛了。
因为哥哥挡在了她的身后。
那时父亲很生气,一连打了很多下,哥哥很疼,却一声不吭。等父亲打完,哥哥笑着把她哄睡,然后便跟着父亲出去了。
晚上睡觉之前,哥哥跟她说了会儿话。
告诉她父亲叫她起床出去是为她好,她不应该对父亲大吼大叫的,因为那样父亲会很伤心。
她看着哥哥背后的伤,一知半解,却也知道自己那样没有礼貌的行为确实伤了父亲的心。便跟着哥哥一块儿去给父亲道了歉,保证自己下次不会再这样。
父亲并没有放在心上,欣然原谅了她。
后来父亲还是总会来叫她起床,但是管的明显比以前松了很多。只是晚上的时候会要求她跟哥哥跟着他一起出去玩儿,跑一跑,跳一跳。
也就是这样,让她从小便养成了这样的意识,以为只要有哥哥在就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没有人能管得了她。
后来日子越来越长,她慢慢长大,爱睡懒觉的毛病养成了,睡觉最讨厌别人打扰她的毛病也跟着养成了。
再后来,就慢慢发展成了人们口中常说的“起床气”。
只要是她好不容易睡着被吵醒,她一定会发火,无论是跟谁。
当然,她哥哥除外。
黄太医躲得快,没被砸中,明显被她这一举动给吓到了,怒道:“老夫好心前来给你把脉,你竟敢这般对待老夫,老夫一定要到王爷面前讨个说法!”
姜榆摆了摆手,不耐烦:“赶紧滚!”
黄太医气的拂袖而去。
“真是岂有此理,不知父母是怎么教的,养出了这等没有教养的无知疯女!”
还没等走过门槛,忽然听嗖的一声。
黄太医只觉耳边一凉。
一根银针直直钉在了门框上。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拿到眼前一看,手指上有红。
血!
有血!
“你敢用暗器伤老夫?!”
姜榆坐着,眼皮半抬不抬地看着他,浑身一股子邪气劲儿:“嘴巴放干净点儿。”
本来她是没打算怎么着的,但没办法,这老匹夫欠收拾。
黄太医扔了药箱,气的吹胡子瞪眼:“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此等羞辱,今日一定要跟你这没有教养的野蛮女子拼了!”
说着就朝姜榆冲过来。
他在朝中做太医多年,负责皇上,各位王爷等人的身体健康,深受尊敬。今日在这里受了奇耻大辱,怎能这般就此罢了?
姜榆慢条斯理的穿好靴子,算准时机,侧身一闪,黄太医直挺挺扑倒在床上。
她笑道:“真可惜,床上应该放坨屎,这样黄太医就能摔个狗吃屎了”
黄太医年纪大,动作不利索,刚才那一下差点没闪了他的腰,“贱人,老夫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
姜榆一点都不生气,双手环胸在一旁等着他慢慢站起来,“行啊,我倒是想看看黄太医怎么不放过我。”
黄太医举着拳头就要朝她打过来。
姜榆又是侧身一闪。
黄太医用的劲儿太大,打空了,力气收不回来,受惯性朝门外扑了过去。
怕他磕在门槛上摔的太惨,姜榆刚要去扶,另一双手却先一步将人稳稳扶住。
姜榆抬眼一看。
哦,王爷。
一见渊王来了,黄太医仿佛受委屈的孩子见了娘,扑通一声跪下,泪眼婆娑地开口道:“老臣奉王爷的命令来给姑娘把脉,府上的两位管事好不容易把人叫醒,她却对老臣出言不逊,辱骂相加,刚刚还用暗器伤了老臣。老臣实在气不过才动手,还请王爷为老臣做主。”
姜榆扫过渊王身后的两个下人。
这两人刚才不是跟着这老匹夫一起来的吗?什么时候去找的渊王?
她竟然都没察觉。
失策,失策。
萧景渊拔下门框上的银针瞧了瞧,“道歉。”
姜榆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是跟她说的,直截了当地回了一个字:“不。”
让她去跟这个嘴不干净的老匹夫道歉?
绝不可能!
萧景渊走到姜榆面前,身高占优势,看人是居高临下的样子,眼中倒映着女孩倔强的模样。
他重复了一遍:“道歉。”
姜榆毫不犹豫地也重复了一遍:“不。”
两人沉默的对视,让一旁的人看的胆战心惊。
此刻,姜榆内心的烦躁达到了顶峰。
她有起床气,迟迟赖着不起耽误时间是她不对。如果黄太医没说后面的话,她道歉也就道歉了。可这老匹夫骂她父母,面前这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让她认错。
呵呵。
想都别想。
要打要罚随便,道歉绝对不可能!
冰冷僵持的气氛被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
一声接着一声,咳得萧景渊弓了背,扶着椅子,咳得他额间青筋迸出,双眼红红。
他的咳疾似乎又严重了。
这可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忙扶着萧景渊坐下。
本在看戏的黄太医忙为其把脉。
他道:“王爷这几日休息不佳,气阴皆虚,不可再动气啊!”
一句话,让所有人再次看向姜榆。
萧景渊只觉头晕脑涨,喉头腥甜,他缓缓道:“本王的侍卫不是无礼之人,阿九,道歉!”
蒋婆子悄悄怼了怼她,给她使眼色。意思是赶紧先道个歉,稳住王爷,之后想怎么办,还不是看她自己。
姜榆闭了闭眼。
道歉是吧,行。
她走到跪着的黄太医面前,微微弯腰,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不好意思伤了你,但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如果你再敢出言侮辱我的父母,就不会像这次这么简单,不信你试试。”
黄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你——”
姜榆没再理他,起身拱手道:“王爷,属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先行告辞,请王爷保重身体。”
说完,跟林管家四人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