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遭遇刺杀至今,已过去四日。
事发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岔路众多,分别通向不同的地方。按照当天所说,萧景烨等人一路前行,到了最近的顺城包了一家客栈住下。
同时,恒元帝派遣的商队日夜兼程地赶路,中途不休息,三日后追上了他们。
而萧景烨并不急着赶路,他吩咐叫所有人整理好马车货物,准备在客栈暂住一阵。
一方面是队伍需要调整休息,另一方面,他想等等看能不能有四哥和姜榆的消息。
实际上,萧景烨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担心失踪的那两人。
程泰将恒元帝的旨意传达给他后就和红荛一起去找人了,石恒也跟着帮忙去了,只留下他和残阳在客栈无所事事。
他是最想去找人的,奈何渊王不在,很多事都需要他来主持大局。
萧景烨趴在桌子上,一脸忧郁:“小阳阳……”
残阳拿糕点的手一哆嗦,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请叫我残阳谢谢!”
这位爷打他第一天进烨王府就开始这么叫他,说是因为他长得太可爱了。
你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他明明是英俊潇洒高大魁梧顶天立地的男子好嘛,干什么非得用这么个娘里娘气的名字叫他。
萧景烨“哦”了一声:“好的小阳阳。”
残阳:“……”
“你说四哥跟小美人儿会去哪儿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有师姐在,不会有事的。”残阳一点都不担心,吃点心吃的可香,“再说了,你手下的人那么厉害,肯定能早点找到他们的。”
后半句,他说的很随意,也有些暗讽的意味在里头。
那天萧景烨吩咐程泰时,话说的很隐晦,只道叫人去找渊王二人。
前面都正常,只有那句话说的那么慢,一听就有问题。
叫人?
叫什么人?
无非就是当地官府或者烨王手下的人。
渊王失踪,非同小可。当下正处在与锟爍即将签订盟约时期,不可能惊动官府把这事闹大,自然就只能动自己手下的人。
军营中的士兵也不能用,剩下的只有私下养在府上的暗卫了。
他是年纪小,但他不傻,傻也只是跟师姐比,很多时候他可聪明着呢。
不就动用个暗卫,至于这样藏着掖着的说话嘛。
萧景烨像是没听懂残阳的话外之音,深深叹了口气,更忧郁了,“万一他们一直找不到四哥,签订盟约一事皇兄就得让我全权负责。听闻那锟爍首领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脸上还有刀疤,满目凶相,爷怕到时候被吓出病来。”
“要是四哥在就好了,四哥什么都不怕,爷到时候只要跟着走个过场就好,之后就能出去玩了。听说锟爍人骑射技术十分了得,我想去跟着切磋比试一番,顺带也能多学一些。”
“爷还听闻锟爍的食物都很好吃,想尝尝。”
“还有锟爍的酒,听说入口甘醇,回味无穷,丝毫没有辛辣之味,也很想试试。”
“特别是……”
…
接下来的时间,萧景烨滔滔不绝地讲述到了锟爍后想玩的诸多件事。
末了,说的累了,他喝了杯茶,趴回桌上,再次叹气,“四哥什么时候回来啊,爷想他了。”
已经无语至极的残阳:“……”
你这不是担心你四哥,你是担心你没得玩了。
难怪师姐老说你是个二货。
——
昏迷之中,姜榆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脚步声和模糊的话语声,随即就感觉自己在动。她下意识以为是刺客找到了他们,本能地抱紧萧景渊,不想让人把他们分开。
找到就找到吧,她实在没力气再动手了。
实在要杀,先杀她好了。
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过来,先听到了叮叮咚咚的水声。
眼前混沌渐渐散去,姜榆第一眼看见的是头顶白纱帐和纱帐后的竹顶。
她试着活动身体,想坐起来。
只动了这一下,就让她恨不得立马再晕过去。
腰上的剧痛沿着脊背直击头顶,仿佛有千千万万个人在她腰上一人狠狠踹一脚,要把她的腰生生踹断。
双腿膝盖关节同样疼痛不止,左脚脚踝的胀痛感最为强烈。
至于双臂以及其他位置的伤,更不用提了。
姜榆想哭。
人肉垫子果然不好做。
她伸手扒着床框,咬牙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支起上半身。
眼前是个宽敞的竹屋,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屋子中间摆着一张竹桌和四把椅子,离床不远处放着梳妆台,边上是推拉式的竹窗,窗户用叉杆撑着,能看见外面细密的雨幕。
她身下铺着被褥,是单层,睡着有些硬。盖的棉被很松软,被面是耀眼的大红色,上面绣着两只戏水鸳鸯,是马上要成亲的新人才会买的款式。
姜榆摸了摸身上,伤处都被处理包扎好了,衣服也换了。现在穿着的是套干净的中衣,有些大。
她愣了下,立马找自己的剑和玉佩。
在床里侧看见它们时,皱着的眉头才堪堪松了些。
这是什么地方?
看样子,他们是被救了。
那萧老王八呢?
姜榆努力试着坐起来,想下床出去看看。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姜榆瞬间握住剑。
进来的是位捧着衣衫的年轻女子。
她身姿纤细,一根木簪绾了满头乌发,雪色肌肤,面相柔美,气质宁和,是位看上去十分温柔的美人。
见姜榆醒了,女子微微一笑,“姑娘可算是醒了。”
姜榆的防备心很重,“你是谁?”
女子看她握剑,轻声道,“姑娘不必紧张,夫家姓吴,我与相公是住在这山上的百姓,平日靠给人看病为生。几日前我与相公到山中采药,无意间发现了姑娘和那位公子,就把你们带了回来。”
原来还真是被人救了。
握剑的手松了些,姜榆问道,“那位公子人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公子腹部伤口很深,有感染的迹象,加之失血过多,本是无力回天。可不知为何,相公在为他把脉时发现他虽脉象紊乱,体内却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滋养着,才让他得以保住性命。相公已用药为他处理包扎好伤口,高热渐渐退了下去,现在并无大碍。只是还身体十分虚弱,如今尚未醒来。”
姜榆松了口气。
还好,萧景渊没事。
应该是当时怪老头给的药起了作用。
女子将捧着的衣衫放在床边,是已经洗干净的姜榆的衣服。女子扶着姜榆坐好,道,“那位公子是没什么事了,倒是姑娘你呀,怎么不问问自己?”
“我?我应该还好吧。”
“哪里好了?你身上大大小小的刀伤擦伤这样多,还崴了脚,脚踝肿的老高,腰间又有那么大一片淤青。我与相公是在一块巨石前发现你们的,看当时的情况,想来应是你们不慎滚落下来时姑娘挡在了那位公子身后。相公说,若是撞得再狠些,姑娘的脊骨恐怕就要伤了。”
姜榆回手轻轻摸了摸腰。
就说人肉垫子不好当。
她决定了,得再朝皇帝多要几箱黄金。
“而且呀,姑娘尚在月事期,淋了这么大的雨又着了凉,以后估计会落下病根。”
这样一说,姜榆是觉得小腹一阵阵的坠痛,想到自己被救回来时可能脏了裤子,她有点尴尬,“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都是女子,自然能理解的。”女子笑了笑,“自己伤的这样重,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夫君的情况,你们二人果真是伉俪情深呢。”
正想事的姜榆一愣。
啥,啥夫君?
她啥时候有的夫君?
女子以为她是女儿家的害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一副我懂我明白我理解的样子,“新婚夫妻,感情定是好极的,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像你们这般容貌出众,如天仙一般的人儿,我想这世上也只有你们才能互相配得上对方了。”
尴尬到能用脚趾抠出一室两厅的某女:……呵呵。
互相配得上?
别,她可配不上这位爷。
别说她穿越之后根本没想过成亲嫁人这回事,就算想,也不可能是他!
她怕被气死。
“那个什么……”姜榆打断了女子的话,“他在哪儿?我,我去看看他。”
“那怎么行,姑娘的伤还没好,可是不能下床乱动的。”
姜榆摆摆手,“没关系,我可以的。”
“还是等姑娘的伤好些了再去吧,”女子坚持扶姜榆躺下休息,“放心,他没事的。”
她又笑道,“昏迷了几日,醒来便急着想去看他,那位公子娶了你这样一位妻子可真是三生有幸。”
姜榆:……呵,不碰见那位祖宗才是我三生有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