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渐渐散去。
地面多了个大坑。
姜榆从坑里慢慢爬起来。
她跪在地上,两只胳膊撑着地,吐了口血,好半天才完全直起上半身。
她擦掉嘴角的血,站起来。
妈的,疼!
腰要断了。
残阳和呼延卓尔齐齐发力,暂且甩脱巫达的攻击,飞来姜榆身边。
残阳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药丸给她服下。
这药能抑制伤口恶化,短暂压制疼痛。
“还行吗?”
吃了药感觉好多了,姜榆深深呼出一口气,摆摆手,“没事。”
姝娘轻缓落于巫达身前,看姜榆这么狼狈她就高兴,她笑问道,“怎么样,这个游戏好玩吗?”
姜榆同样笑着跟她比了个小拇指尖尖。
姝娘看不懂:“什么意思?”
“垃圾。”
“你!”
“我什么我?你仗着自己多活了几万年,修为高深,就随意滥用法术残害百姓,可不就是一身恶臭,人见人厌的垃圾吗。”
姝娘气的直瞪眼,转瞬却又笑了,“老娘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这个黄毛丫头做口舌之争,不过,”她顿了顿,“有心思管别人,不如先操心一下你自己,我可是叫了好多人来陪你做游戏呢。”
她拍了拍手,身后突然出现数个一人高,类似大门一样形状的空间出口,随后不断有人从中慢慢飘出。
这些人面目僵硬,眼神空洞灰白,身着重甲,手持玄铁兵器,毫无意识地往外飘。
不过片刻,偌大的山顶就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人数之多,如同海滩上的沙粒,数都数不清。
姜榆眼眸一凝。
看起来,他们显然是和城中百姓一样中了毒受人控制。
不过,看他们的身形打扮,似乎是……
黄州守军!
等等。
又一个问题可以解释的通了——为什么黄州驻军只听命于张常海。
根据之前的调查,黄州驻军三大营中的三位主将跟张常海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更没有受恩于他,甚至这三位带兵镇守黄州的时间比张常海来此处做刺史的时间还要久上许多。三位主将又都是坦荡直率,正气凌然之人,绝不可能在知晓张常海伙通外敌,残杀百姓后无动于衷,依然听令效命于他。
现在看来,除了黑龙营外,剩下的两个大营不过是姝娘用术法控人心魂,才使得众人效忠张常海。
从始至终,黄州兵权散落在外,未归于朝廷,不是因为张常海独揽,而是因为他的夫人。
姝娘轻轻抬手,空间出口飘出的人便停了,“你不是很能打吗?这回就叫他们陪你好好玩玩。”
她看着姜榆,命令身后的兵士,声音曼妙惑人,“杀了他们。”
音落,一众兵士齐齐抬头。
一双双死灰一般的眼霎时变得通红,表情无比狰狞。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器,低吼着朝姜榆三人狂奔而来。
残阳问姜榆,“还撑得住吗?”
“放心,好着呢。”
“行啊,”呼延卓尔握住腰后鞭把,笑,“那我们就,开始吧。”
三道身影径直冲进蜂拥而上的人流中。
无数刀枪剑戟此来,姜榆迎锋直上,随意抓住两个枪头,咔嚓一声折断,再反手一甩,插进了对手士兵的肩膀中,随后抢过那两根没了枪头的长棍,挥耍舞动,横扫下抽,嗖嗖连声,士兵接连倒地。紧跟着冲上来的一群似是有了应对之法,手拿兵器齐齐朝姜榆下盘攻去。姜榆扔了双棍,轻轻一跃,数把长枪被她踩在了脚下,士兵手中用力,大有将她挑起扎成刺猬之意,姜榆趁机借势,腾身跃起,同时凝内力于双手,快速出拳,无形之力连番落下,人群翻飞震散。
啪啪连声脆响,长鞭飞舞,所到之处犹如石落水中,水滴四溅,士兵乱飞。呼延卓尔用力一挥,一弹,长鞭落下瞬间形成了一个大圈,鞭身如长蛇般紧紧缠住了多个士兵的身体。呼延卓尔顺力一甩,被缠住的士兵们就好似投石机上的石头,狠狠弹飞向天空,再狠狠落下。连续几次,前方已开出一片空路,呼延卓尔将长鞭反手一甩,鞭子便缠回了她的腰间。
长鞭不适合近身战,若一旦被敌方捉去,自己就将会面临双重甚至多重攻击。
她拔出两把别在腰后小巧却锋利的短刀,紧紧握着刀柄,再次向前方拦路的敌人冲杀。
这回,该近身肉搏了。
残阳连续挥剑,一道道圆弧光影不断轰然砸下,剑气狂卷,劲风呼啸,所到之处土石俱碎,枪戟尽断,人飞尸倒。不停地有人倒下,不停地有人冲上来。他们变换阵型,前两排人持盾牌高举,列阵防御,盾牌与盾牌间留有距离,供射箭投枪。密密麻麻的枪箭如雨般迎面飞来,残阳丝毫不惧,人影在空中来回闪现,身形矫健,细看则是他踩着那些枪箭不断前进。至人流中间部位,手中长剑挥动,那些枪箭便如瀑布流水般随之而飞,残阳将长剑翻转,凌空一劈,密密麻麻如雨般的枪箭携剑气原路返回。
三人没有计划,没有商量,但却是如此清晰地分工明确,残阳和呼延卓尔负责左右两侧,姜榆负责中路。如果从上方看,就像三把利刃在划破遮蔽光明的乌云,不断向前突进。
如此几番下来,顷刻间,黄州士兵死伤大片。
姝娘再次抬手,静止在空间出口的士兵继续开始向前飘动,迅速投入战场。
巫达笑道:“人海战术会不断消耗这三个孩子的各项能力,哪怕是神级强者降临也抵挡不住,姝夫人好计策啊。”
“我可没时间陪三个小屁孩闲耗,”姝娘转身回山洞,“还有多长时间?”
巫达紧随其后,算了算,道,“大概两个时辰。”
“那就让士兵们陪那三个小屁孩玩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若还活着,那我就亲自送他们上路。”
——
刺史府。
自姜榆离开之时起,红荛便已带人开启防御法阵,这里包括整个青阳县内都并未受到攻击。
外界轰鸣阵阵,爆炸的巨大声响清晰可闻,随从们守在别院各处,严阵以待。
有手下接到消息回来禀报,“大人,派去各县的人已陆续和守军会合,防御法阵已陆续开启。”
“百姓伤亡情况如何?”
手下叹了口气,摇摇头。
全城百姓皆已被控制,防御法阵又没能在第一时间开启,死伤人数难免……
红荛闭了闭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了,下去吧。”
“是。”
红荛望着远处的天边,忧心忡忡。
不知道姜榆那边,情况如何了。
——
洞内。
悬于洞顶正上方,纯洁无暇的白色夜明珠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旋转流转间散发出八股能量光流,正源源不断进入那八个毒人体内。
毒人对此并不在意,他们正专心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吃东西。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满地残肢血污,姝娘不适地皱了下眉,很嫌弃。
她并未落地,怕这些肮脏的污秽血气弄脏了她的裙鞋,她抬步前行,脚踏浮空,脚下距地面些许高度,缓缓朝着鼎后走去。
七星鎏金鼎后站着一群人,他们分站两列,站的很齐,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红裙,瘦成了皮包骨的女子。
她是文渊阁的孙妈妈。
身后,巫达的声音传来,“想必此人便是姝夫人选中的血祭之阵的献祭者。”
“没错,她体质特殊,是整个黄州城内唯一合适的人选,”姝娘看着已然变成傀儡的孙妈妈,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似是在与她低语般,“活了这千百年,想必你已是痛苦难熬吧?不怕,很快,你就能与你的父母团聚了。”
巫达看了看毒人的情况,十分满意地笑道:“再过不久,魔珠的能量就将传输完成。待血月之时来临,我便可助姝夫人开启血祭之阵。”
“好!”
白皙纤细的五指紧紧握成了拳,风情魅惑的狐狸眼中凶狠凛凛,姝娘缓缓道,“这次,我定要这满城邪祟,为小姝一家,陪葬!”
——
光影连现,炸鸣不绝,人影如碎石乱屑般不断飞起,再重重落地,又一波人流被轰飞震散。
三道身影闪至上空,看着下面密密麻麻再次冲上来的士兵,残阳皱眉道,“这些士兵太难缠了,怎么杀都杀不没,再这么打下去我们非累死不可。”
“就是,那老妖婆分明就是想用人海战术拖垮我们。”
地面的士兵没有法术,不能飞行。他们见三人停在上空,便举着武器对三人龇牙咧嘴疯狂嘶吼叫嚣。呼延卓尔看着心烦,两把短刀一挥一劈,两道白光骤现,砸向地面,随即只听得轰的一声炸响,光影炸裂中再度飞出无数残肢断臂,尸体人头。
呼延卓尔看姜榆有些出神,便问,“你在想啥呢?”
姜榆看她,“老狐狸婆为什么要拖着我们?”
呼延卓尔一愣,也觉得奇怪,“对哦,那老妖婆可是有三万年妖兽。以她的本事,如果要杀了我们,亲自出手的话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何必还要搞这么大的动静用这么多人。”
残阳沉思片刻道:“会不会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来不及杀我们,又怕我们阻碍她的好事,所以才用人海战术拖着我们,想让我们在不断的战斗中力竭而亡。”
姜榆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但,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从头到尾黄州怪事的一切源头都来自千百年前的海晏镇的变故,后来姝娘为了给当初的孙状元一家报仇策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又联合西域人妄图将黄州百姓炼成毒人……
等等。
毒人!
到现在为止,那些毒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心中所想不言而喻。他们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姝娘和巫达的身影。最后,三人的目光齐齐止在了洞口前。
姜榆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空中三道人影一闪,朝着洞口飞去。
即将落地的一刹那,浓烈的黑气突然自洞中暴散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