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王大头出院。
手术很成功,命是保住了,但是留下了后遗症,需要出院后仔细保养。
走路时,左胳膊如同挎了一只篮子,紧贴肚腹部,腿脚也不利索,一只脚软绵无力。眼睛看人时,眼神呆呆的,跟人说话,也反应迟钝。
王大头一下子病倒,女儿王艳美又面临高考,魏春花好似突然遭了天塌地陷一般,六神无主,只会每天以泪洗面。
所有的生意上事情以前都是由家里的主心骨王大头掌握着,现在只好让王乐乐王一乐和魏虎主持。
王大头出院,还得每天做康复治疗,请了一位大夫,定时按摩按时吃药锻炼,但是再去店里忙乎生意,近期看来是不可能了。
两个侄子和魏虎一开始,按照王大头的路子做着生意,还算顺当,一个月过去了,矛盾和问题就出来了。
王乐乐与王一乐平常就不太对付,兄弟俩本事不大,毛病挺多,互相看不上,谁都不服气谁,王大头病倒,让哥俩主持干货生意,在进货的事情上有了意见。
本来王大头有广东老客户,他们只需兢兢业业按部就班地做就是了,但是他俩又发展各自的客户,因为客户给了他们回扣,而且数额还不小。
两人都想要各自客户的干货,为此,先是暗斗,最后直接明着吵起来。
把店里搞的乌烟瘴气的,魏虎跟姐姐魏春花说了这个事儿,魏春花把两兄弟喊到一起,劝了这个劝那个,当着婶子的面都说不再吵架,第二天见了面一言不合,又是一顿大吵,老顾客看了,都为王大头担心,生怕这么好的店铺这样下去非得闹散了架。
就有人给魏春花出主意,让三顺子接手店铺,他主意多,人缘好,应该能把水产店看好。
魏春花还没拿定主意,怕别人说三道四,正在犹豫中。
就在这个时候,魏虎那边也出了事儿。
进了一整车的活鱼,魏虎领着五个伙计往下卸货。其中一个伙计站在车上的网箱里,穿着高腰水鞋拿着网兜往外捞鱼,网兜木质长杆上前一顺,兜里的鱼倒在地上水泥建成的鱼池里。
魏虎那天中午喝了点儿白酒,嫌车上伙计干活速度太慢,抬起脚冲伙计屁股踢了一下,伙计低头捞鱼没防备,失去重心,掉下拉鱼的汽车。
把伙计摔得龇牙咧嘴,那个疼啊!连说话也不能说了,抬到医院一查,肋骨断了两根,右胳膊还伤了皮肉,轻微脑震荡。
多亏水泥地上有一堆拆烂了准备当垃圾卖掉的纸壳子,否则非得出了人命。
把魏春花气坏了,骂了魏虎好久,嘴里一个劲儿唠叨着:祸不单行啊!祸不单行!
魏虎看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毛了爪子,不知道该咋办了。
李子英听说店铺里出了事儿,从肉铺跑过来,一看挺严重的,魏婶坐在那里呆了一样,李子英赶忙告诉了三顺子。
三顺子没多想,跟王书敏说了一声,来到王大头水产店。
伙计已经送到医院,三顺子从皮包里拿出五千元钱交给李子英,赶快去医院,那里不能没有人,更不能少了钱。
吩咐让王乐乐联系伙计的家里人,就说是摔了一下,通知家人前来处理。
又对魏婶说:“店里的伙计都上了意外保险,赶快通知保险公司!”
魏婶慌忙去翻找保险公司的电话去了。
三顺子看见魏虎蹲在地上,脸色苍白,早没了生龙活虎的劲头。
对他说道:“伙计摔了,主要是因为的过错,你得负起责任来。他的家人来了,你的态度一定要诚恳,多给人家说好话,多道歉!”
三顺子怕伙计家里人来了,一生气,再把魏虎给揍了,那样一件事就成了两件事了。
他又对魏虎说:“这次你得出点血了,估计人家要跟你赔偿!”
魏虎本来就没啥主见,只有连连点头,眼里全是愧疚。
做完这些,三顺子又给派出所的高彪打了一个电话,简短地说事情大概。
只听得电话那头咆哮起来:“王大头刚出院,这小子又不省心,简直是烧饼糊了——不看火色!”
“高叔别生气,你先想一下我处理周不周全?”三顺子劝他。
“也只能这样办了。如果对方家人不依不饶,到时候我再出面调解。有你三顺子,不会有啥问题的!”高彪在派出所呆了多年,他有这方面的经验,他觉得三顺子处理的对头,所以夸赞道。
三顺子考虑了一下,还是让魏虎躲出去了,他怕控制不了场面。伙计自己掉下车与踢了一脚掉下车,完全不一样的性质,农村人讲得是个道理,魏虎却没有这个理!
果不其然,伙计的父亲知道了事情原委,领着几个大汉冲进店里,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拿着木棍。
大声叫嚷着找魏虎。三顺子迎上去,掏出香烟给伙计父亲递过去,结果没接,怒气冲冲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让三顺子把魏虎叫出来。
“你把那个挨千刀的魏虎叫出来,我问问他为啥把俺的儿踢下汽车?跟他有仇还是有恨?”
“让他出来!”“我们问问他!”
其他几个人也喊叫着。
三顺子陪着笑说:“爷们儿,你们先坐下,我叫白新生,大家都叫我三顺子。我也在这个店里上班,我王叔病倒无法到照看店里,就先让魏虎他们照料店铺,结果这小子没个正形,犯了错误,我也给大家道个歉!”
说完,三顺子深深地弯腰道歉。
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伙计父亲深深看了三顺子两眼,他想起儿子总是说王大头店里有个三顺子,为人和气,平时挺照顾他的,这个三顺子看起来倒是挺有章法的。
前来的大汉问道:“魏虎哪里去了?”
“他害怕挨揍,躲出去了!”三顺子如实说。
“揍他?还是轻的,准备告他故意杀人!”
“我承认魏虎确实做得不对!谁的孩子出了这种事情也是心疼。我也跟魏虎说了,让他准备赔偿,他也特别后悔,平常大家在一起干活挣钱,从来没红过脸,那天喝了酒,心里没数,犯了错误!他也想当面给大家道歉,不知道爷们儿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伙计父亲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小伙子就是儿子总说起的人,又加上三顺子说是要让魏虎道歉和赔钱,心里的气先去了一大半。
“那你说,啥面子?”伙计父亲口气不再那么强硬。
“我把魏虎叫回来,给大家道歉赔罪。大家千万不要动手,否则一个事儿成了两个事儿就不好了,以后伙计还得在这里上班,另外都是庄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说行不行?”三顺子第一次处理这类事儿,也是绞尽脑汁地说道理。
“看你说的有道理,你把他叫回来吧!”伙计的父亲脸上终于有了柔和的光泽。
三顺子让一旁一句话没说的王一乐赶快去找魏虎。
不一会儿,魏虎进来,还没说话,一下子跪在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魏虎一个劲儿央求蛋。
跟随伙计父亲的其中一个大汉上去打了他一巴掌,恨恨说道:“让你烧包,不是个东西,俺侄子又没惹你,你为啥踢他?”
魏虎低着头不说话,默默承受着,他没法辩解,自己确实错了。
过了一阵,伙计的父亲:“起来吧,小伙子!今天不是看王大头和三顺子的面子,让你断一条腿是没问题,你准备赔偿多少钱?”
伙计父亲又惦记情分,还记得钱财。三顺子心里觉得挺有意思,也是生活的一场戏吧,但需要大家一起来演。
魏虎说了一个数,伙计父亲跟一起来的交流了一下眼神,说道:“住院费用可得你出!”
“这个你别担心,我肯定出!”魏虎答应。
魏虎惹出来的事情终于有了结局,三顺子当晚又请了伙计父亲吃饭,虽然他说孩子住院,吃饭不合适,三顺子还是把他和他带来的亲戚们一起请到了得月楼。
那晚,真的有月亮,大而且亮,三顺子在回家的路上又想起了赵菲研递给他的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