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三顺子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不过是在暗处,三顺子并不知情。
这双眼睛不是别人的,而是村高官白占林的小儿子白玉柱的,他的眼神里除了嫉妒,还有一万个不服气。
这些嫉妒和不服气已经积攒和深藏了十多年了,自打初中起,白玉柱心里就对和他同岁同班级的三顺子有了这样的感觉。
白占林最了解白玉柱,他知道小儿子想什么,白占林已经68岁了,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高官,十年前因轻微脑梗,不再事事出面,但村高官的担子还没有卸下来,他有自己的打算。
大闺女在县里农业局工作,工作稳定。白玉柱是白占林唯一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调皮捣蛋更是家常便饭,三天两头给他惹是生非,让白占林头疼,好不容易混了个初中毕业,无论如何也不再念书,白占林看他也不是念书的材地,没办法,只好让白玉柱回家,那年他16岁。
三顺子、白玉柱和赵菲妍三人都在魏镇初中上学,而且是一个班级,班主任都是万老师。
三顺子和赵菲妍是同桌,白玉柱坐在他俩的后边,三人是前后桌,三顺子初一也没念完,就辍学回家当了学徒,而白玉柱混到了初中毕业。
白玉柱是个看不得别人比他好的主儿,别人有啥好东西自己都想得到,而且不惜一切手段,当然,学习除外,他对课本不感兴趣。
三顺子和赵菲妍学习优秀,同学们都喜欢和他俩在一起玩耍,而白玉柱一直是班里的后三名,又加上调皮捣蛋,同学们敬而远之,不和他相好。
他坐在三顺子和赵菲妍后边,整天看他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就总想使坏。
一天,万老师进班级上课,同学们全体起立向老师问好,白玉柱偷偷把三顺子的板凳抽走,等老师让学生们坐下的时候,三顺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听课桌稀里哗啦,连人带桌一起倒了,白玉柱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捂着嘴乐。
万老师知道是他捣蛋,严厉地批评了他,白玉柱却不以为然,脸皮不红不白,气得万老师把他拎到讲台前,面对墙壁背对同学罚站。
罚站时也不老实,趁万老师不注意,掉过头来做鬼脸,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他也喜欢坐在前桌的赵菲妍,懵懂无知的少年觉得赵菲妍是整个魏家村最漂亮的女孩,他看到三顺子跟赵菲妍那么亲密,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他竟然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赵菲妍抢过来,最好是做自己的老婆。
白玉柱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除了对前桌三顺子和赵菲妍一肚子坏打算以外,还对班级搞破坏,这是班主任万老师的评语,说他是“破坏大王”。
初中一年级冬季,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气骤然变得清冷清冷的。
第二天,轮着白玉柱值日。
值日生负责打扫卫生以及生炉子,在同学们到班级之前,保证炉火烧得旺旺的,否则班级里冻得无法上课。
白玉柱早早来到班级,到院子里铲了满满一簸箕雪,倒在了用来引煤燃烧的牛粪和杂木块上,雪花了,牛粪和杂木块全变得潮湿了,再点着报纸烧点燃它们。
更坏的是,他把炉筒子用一大卷旧报纸堵了个严严实实。
铁炉里的牛粪和杂木块冒出的烟气无法排放出去,教室里浓烟滚滚,学生们没办法进去,只好在教室外边跺着脚等浓烟散尽。
白玉柱看着教室里一片浓烟,同学们在雪地里跺脚御寒,呲着牙一个劲儿地笑。
万老师赶来,神色严厉地责问他:“白玉柱,你是怎么生炉子的?弄得到处是浓烟?”
白玉柱白眼一翻,脖子一梗,振振有词答道:“不知道为啥!我早早就来了,心思赶快把炉子生着,别让同学们挨冻,结果弄了一教室的浓烟!”
万老师对他也没办法,忙招呼三顺子把炉子里还在冒烟的牛粪和杂木块清理了出去,重新生火。
可是,炉子怎么也烧不起来。
找了半天原因,终于在炉筒里发现了一卷塞得紧紧的旧报纸,气得万老师在教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高度近视镜后边的两只眼睛直喷火,原地打了好几个转转。
万老师把这件事情反映给了村高官白占林,白书记听了后,哈哈一笑,对万老师说:“男孩子嘛调皮捣蛋是少不了的,等他回来我狠狠地训他一顿,我先给万老师道个歉!”
万老师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想这已经不是调皮那么简单了,孩子比变坏了,再不管,非得出事!!
“白书记,孩子的教育还得抓紧啊,初中学生最容易学坏了,等以后可不好管了!”万老师推了推快要掉到鼻尖上的高度眼镜,语重心长地对万占林说道。
“万老师,你放心,马上管,马上管!”白书记点起一只香烟,眼睛并不看万老师,而是望向了窗外,烟气缭绕中,一张脸变的阴沉沉的。
万老师顿觉无趣,赶快找了个理由离开。
家里没人管,学校管不了,万老师也只能任其胡闹捣蛋。
三顺子辍学回家当学徒后,白玉柱着实高兴了一阵子,自己终于没有了对手,前桌少了三顺子,也觉得明亮通顺了好多。
无数次,他搭讪赵菲妍,想跟人家套近乎,可是赵菲妍一门心思学习,给了他一张冷脸,白玉柱并不觉得害臊,时常不断地问候一下,有时竟抄著名诗人的诗歌给她,赵菲妍从不打开看,一律扔在纸篓里。
赵菲妍的冷处理,并没有打消白玉柱的念头,他反而无数次下定决心要跟赵菲研好,而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但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人家赵菲妍根本看不上他,只顾着埋头学习,考高中上大学是她的目标。
三顺子并不知道发生的一切,那时他已经在王大头水产店当了学徒,日日操心如何学做生意,挣钱养家。
白玉柱学会了抽烟喝酒,也结识了县里的社会青年,初中毕业了,再也不想到学校混日子。
白书记也给他想好了后路,回家到市场上做生意。
白玉柱也乐意做生意,离开学校后,自己突然觉得不干事儿真的没啥意思,整天跟那帮社会哥们儿混,也得有钱来支持啊,还有就是他知道三顺子在王大头水产店干得不错,自己心里又起了波澜,嫉妒和不服气像隔夜的酒又从胃里翻上来,一阵一阵让人头晕恶心。
他不能输给三顺子,你会做生意,我也要学习做生意,看看到底谁做得好?
听说王大头的独身女王艳美对三顺子挺好的,他难得的兴奋,你有了王艳美,赵菲妍就是我的了!白玉柱做着青春幻想梦。
最后,白玉柱选择了经营五金机电产品。
在鲁中大地,传统产业采矿、建陶等形势一片大好,五金机电需求量大,利润也高,虽然经营本金较大,白书记有办法解决,县里农业局的大闺女白玉婷到时候也会出手帮助的。
就这样,白玉柱干起了五金机电经营。
俗话说,隔行不搭话,三顺子学做水产生意,白玉柱经营五金机电,两个人没有啥交集,各走各的道
,只是白玉柱经常暗里打听三顺子的消息。
黄蕊到水产店去看三顺子,白玉柱不高兴,三顺子开了物资经营店和玉石店,他不快乐,听到三顺子赌石赔了,白玉柱反而特痛快,招呼一帮狐朋狗友喝了整整一箱五粮液。
不自觉,他已经把三顺子当成了对手,敌人,白玉柱也解释不了自己的这种心理状态,他沉浸于这种兴奋与低落的怪圈之中。
三顺子跟美美订婚了,这又刺激了白玉柱嫉妒和不服气的神经。
他对赵菲妍展开了猛烈的攻势,赵菲妍高中毕业后,考了个鲁中医学院,回来到魏县中医院当了护士。
白玉柱认为自己虽然只是初中毕业,没有啥文化,但是这几年五金机电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的,挣了不少钱,追求赵菲妍理所当然。
何况,自己曾经和她前后桌,一直对她有好感,而且还在学校就追求过她,可以说是一片深情,没忘初心。
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纯金项链,手指头金灿灿的金戒指,腰上一万多元的手机,白玉柱的自信心陡然上升到青龙山的高度。
这几年,白玉柱的五金机电生意做得比较顺利,也干了不少缺德事儿,比如跟南方人抢客户,人家南方人做了多年的客户,白玉柱硬是从中作梗,连唬带吓,把南方人客户抢到自己手里,把南方人气得只骂他不仗义,在礼仪之邦竟然出了个如此不讲理的无赖商人。
白玉柱自己并不觉得有错,反而洋洋得意的对他那些狐朋狗友吹牛,说现在是竞争社会,是有能力人的天下,谁有能力谁就赢,输了活该。
追求赵菲妍是又一场竞争比赛,他决定周末去趟魏县中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