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在用功读书中过得很快,赵霖已经完全不去想其他的事情,整个人好像河边的水车一样不停地往复运转,有时累得想放弃,但他马上想到了母亲粗糙的双手与家里破旧的屋子,抚摸着父亲留下的长命锁,有一些模糊不清的温馨片段在脑海中闪过,他便全然感觉不到疲惫了。
“霖儿,东西都带着,别忘了。”
“知道了,娘,我肯定能考中秀才。”赵霖背着包袱向考场赶去,到了此时,他此时心里反而很平静,有种道不明的感受。
天阴沉沉的,好像在酝酿着什么,胜溪县的考生汇聚在县衙门口排队入场,有带着刀的军士在门口查验凭证,是先前在学堂先生发的号牌,上面有考生的体貌信息。那些军士并不十分认真,接过号牌略一打量就放行,考生次第入场,很快轮到了赵霖,他递过号牌等待放行。
那军士扫了一眼号牌,抬头看了他一眼,“等着。”赵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军士跑到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身边,小声说着什么。那官眼睛看了过来,眼睛眯着,露出了一丝冷笑。赵霖认识这人,他是刘兆的二叔,县衙的典史刘平。
那刘平挥了挥手,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便见几个军士围拢过来,高声道“此人作弊,不允许参加此次县试,终生禁考。”
赵霖从未想过,在自己眼中如此庄重的县试竟会因为一句话而无法参加?那种后果他无法承受,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刘平,但当然不会认命。
“知县大人,有小人诬陷考生士子!”赵霖不顾一切地在县衙门口疾呼。毕竟年纪还小,很灵活,竟冲到了鸣冤鼓前,死命地拍打。
刘平稍微变了颜色,招呼更多的军士将赵霖按在了地上。从衙门里出来了一个青袍官,正是胜溪县令尹继高,他冷着脸看了看门前的情况,不满地瞪了刘平一眼,“什么事动静这么大,快些处理,本官还有要事需要办。”说完就转进门去了,目光始终没有落在赵霖身上。
那刘平躬身送县令进门,摩挲了下额头,看向赵霖的眼中多了一份戏谑,“现在该明白了吧,在胜溪县刘家比县令管事。”赵霖被这变故惊呆了,一县主官也管不了刘家,这在他看来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他的身体因极度愤怒打着摆子,嘶哑着嗓音问“为什么?”
“咱刘家有仙人,县令也不敢得罪,你让刘家的人不高兴,就是你最大的错。”刘平冷笑着摆手,像驱赶苍蝇似的,让军士们把赵霖扔出了门外。
周围的人们对着赵霖指指点点,却不敢大声议论,以免触怒刘家,此时赵霖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呆坐在地上,天依然阴着,赵霖感到了深邃的黑暗和可怕的冰冷,他不知道拿什么去面对先父和辛劳的母亲,更对不起自己多年的苦读。
一个人站在了赵霖面前,“你不是很厉害吗?”刘兆白净的脸上布满了阴冷的笑意,“赵“秀才”,你不知道你的罪的是什么人,我是被玄幽谷仙人看中的人,哼。”他冷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刘平跟前一拜,“多谢二叔替我报仇。”
“这算什么事也值得兆儿道谢。”刘平连忙说“你是要做仙人的,随便给二叔几粒丹药能强身健体便比什么都管用了。”
“那是自然,我怎会亏待自家人呢?”刘兆笑道。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天上的阴云似有散去的迹象,赵霖艰难的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不知怎么走到了胜溪边,看着水中的自己,身形消瘦,两眼通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叫人害怕,赵霖心里悲愤交加,产生了一种跳下去的冲动,但理智却很快制止了这个念头,父亲走得早,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的寒窗苦读化为了泡影,再出点什么事的话,母亲怎么办呢?操劳多年,连儿子的福也没享上,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
在水中倒映出来的还有那闪着幽光的长命锁,赵霖握紧了它,直握得出了血,用力平复心情,向家里走去,无论如何,人总还要活着吧。
此时赵霖却没注意,那长命锁上的点点血迹竟瞬间消失了,同时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
在村口,迎面碰上了郑虎,郑虎重重叹了口气“唉,小霖,你......”拍了拍赵霖的肩,“叔也没办法,俺没照顾好你,对不住俺大哥......”便摇着头走了。
母亲正在家门口等他,见到倚在破旧门框上的母亲和她那关切的目光,已经平复了一些的情绪喷薄而出,顿时泪如雨下。赵母脸上满是心疼和无奈的神色,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搂着赵霖。
“娘,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爹。”
“霖儿,我们不会怪你,事情已经听你郑叔说了,不是你的错。咱们惹不起刘家,都怪娘没本事,让霖儿受这种苦。”说着也啜泣了起来。
当晚,身心疲惫的赵霖很早就入眠了,黑暗的房间里,挂在胸前的长命锁竟然徐徐散出了浓浓的黑色雾气,又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房间里响起了晦涩难明的经文,血色的文字快速地闪烁,但奇特的是,如此惊人的异象在屋外却全然感觉不到。
一处不知名的洞天中,云海上矗立着无数恢弘的殿宇,仙气流转,珍禽异兽隐没其间,仙草灵药随处可见,一派祥和,此时空中却突然显现了一只布满了玄奇纹路的大钟,“嗡,嗡......”接连九次宏大的钟声急促地响起,整个空间都荡出了灰色的巨波。
寂静的洞天霎时浮现了无数的人影,云端上的八道身影并没有强大的气势,但他们出现后,空间瞬间便安定了下来。
“道钟九鸣,难道界外出了什么事?”一名髯须大汉看向旁边的清矍老者,“道友最擅推衍,可知为何?”
那老者眼中道蕴流转,凝声道“怕是那位的传承出世了...”此言一出,另外七人好似控制不住一般,爆发出了惊天的气息,洞天都被隐隐扭曲。
而引起这一切的赵霖却还在安然熟睡,只见长命锁缓缓变化,最终化为一颗紫红色的晶体融入赵霖眉心,屋里的异象也渐渐平息,只在赵霖眉心留下一道难以察觉的细纹,泛着紫红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