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来他也没有向我说过话,不过深夜的监视却没有停止。
在冬季的寒空下,直到凌晨三时干也都在竹林之中。这样一来我连出外散步也做不到了。
监视已经过了两周。
那么想要找出杀人鬼的真实身分吗,我从窗子里偷偷窥视他的样子。
还真是能忍耐。
差不多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不过干也依然目不转睛地眺望着正门。
那并不是失望的阴沉表情,反而是…在临去之际绽出一丝笑意。
“……“
心情焦躁起来,咬住了嘴唇。
啊啊,我终于明白了。
他并不是打算要找出杀人鬼的真面目。
对于那家伙来说,相信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根本就没有怀疑。他从一开始就相信着我没有在夜里出外。
为了确认我的清白他才来这里监视。
所以才会在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黎明,幸福地笑起来。
相信着真正的杀人者,是真正的无辜者。
“…如此,幸福的男人。“
自语着,思考着。
有干也在身边,便会莫名地安下心来。
有干也在身边,便会产生和他在一起的错觉。
有干也在身边,便会幻想自己能够来到那一侧。
然而,那是,绝对地。
那个充满光明的世界是我所不能存在的世界。
那是自己不能前往的世界,也是没有自己立足之地的世界。
干也以理所当然的笑容将我带进去。
这样想着的我,对让我这样想着的干也产生了无比的焦躁。
让我终于认识到养着名为织的杀人鬼的自己与身为异常者的自己是异常者的那个少年。
“有我自己就足够了。为什么你要成为我的阻碍,黑桐。“
式不想发疯。
织不想崩坏。
明明是想尽可能地,对普通的生活不怀有任何幻想地活下去就好…
已然是三月了,外面的寒冷也缓和下来。
我已有数周不曾像现在这样从放学后的教室中眺望外面。向窗外俯瞰的视界,会让我这样的人感觉到安心。无法触及的景色,正因为无法触及才让我不抱有希望。
干也一如往常地来到被夕阳染成鲜红的教室。
织很喜欢像这样两个人在教室里说话。
我也是,绝对不曾讨厌过。
“我还真没想到式会邀请我。不再无视我了吗?“
“因为无视不下去了所以才找你的。“
干也皱起了眉。
我在与织相混淆的感觉下继续说道。
“你说过我并不是杀人者,不过。“
夕阳如此之红,连对方的表情也看不到。
“很可惜。我就是杀人者。就连你也看到了现场,为什么还要放过我呢。“
干也的脸上露出了怃然的表情。
“没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吧。因为式根本就没做过那种事情。“
“即使我本人也那么说?“
啊啊,干也点点头。
“自己所说过的话只有一半可信,这不是式你自己说过的吗。何况你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绝对。“
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敢这么说的干也,让我生起气来。
“…什么叫绝对。
你能理解我什么。
你又能相信我什么。“
气急败坏地把这些话丢向干也。干也则一脸迷惑,浮现出寂寞的微笑说道。
“没有什么证据。我也并不敢说自己一直相信着式。不过,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想一直相信下去。“
“……“
这是决定性的一击。
纯粹的力量,纯粹的话语,将我自作聪明的装饰完全剥开。
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的一句话,将名为式的我唯一一点小小的幸福,毫无防御余地地破坏了。
是的,破坏了。我在这个幸福者身上,只能看到已经无法挽回的时间。
和谁生活在一起的世界就是快乐的世界吧。
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一定是,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如果与谁产生联系的话,织会把那个人杀死的。
因为织存在的理由就是否定。
并且作为肯定存在的我,缺少了否定就无法存在。
由于至今为止从未牵扯上任何事情,我得以远离这一矛盾。
而在已然知晓的现在,我很清楚即使去祈求也只能够实现绝望的愿望。
那是极度的痛苦,让我憎厌。
我想这是第一次,从心底憎恨着这个家伙。
干也理所当然地笑着。
我,明明不存在于那一边。
无法忍耐这种存在。
我十分确信。
干也,会让我破灭…
“…你,真是傻瓜。“
从心底发出的宣告。
“嗯,的确。“
只有夕阳仍然那么鲜红。
我离开了教室。临去之际,头也不回地问道。
“对了,今天也要来监视我吗?“
“哎……?“
惊讶的声音。果然还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发觉了这件事情。
干也慌慌张张地想要砌辞掩饰,不过被我制止了。
“回答我。“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不过,在意的话就会去。“
是吗,我简单地应了一声,离开了教室。
茜色的天空中流动着暗色的云流。
云流骤然紊乱起来,我想今夜会下雨吧。
当夜。
覆盖在夜幕降临的天空下的雨云,不久便降下雨来。
雨声与夜色,沙沙地中和起来。
雨虽然没有强到溅起地上的泥沙,但也绝不能说是小雨。
虽说不过三月初,夜雨打在身上也是既冷且痛。
与竹叶一同被雨打湿,黑桐干也呆呆地眺望着两仪的宅邸。
撑伞的手被冻得通红。
忽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对于干也来说,并没有打算将这种几近变态的行为久做下去。在这期间警察能够逮捕杀人鬼是最好不过的,如果再过一周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话也只好放弃。
到底在雨中监视是很累人的。
冬天的寒冷与水滴这二重煎熬,对于已经开始习惯的干也来说也相当的辛苦。
“哈啊……“
叹息起来。
然而让人心情沉重的并不是雨,而是今天式的态度。
她问我相信着她什么,我想她是想传达给我什么讯息。
那时的式十分柔弱。就好像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雨没有停止。
石阶上迎着黑色光亮的积水,毫不厌倦地荡着小小的波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