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吗，不愧是天气，真的懂空气呢。”
一个人走在因为拆迁改造而荒寂的废旧居民街上，来栖青海突然听到有水滴落在身上的声音。抬起头，在时而闪烁的路灯的帮助下，看清了天空中飘下的细雨。
“看来天堂是真的不存在，只有地狱在向我招手。”
感受着雨水带来的冰冷，来栖青海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哪个教派曾说过的话：「自杀之人无法登上天堂。」；也想到了大宰治临终前写完的那本书中的句子：「我相信地狱的存在，却绝不相信有天堂。」。毕竟，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应该能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深夜，给予自己哪怕一丝的阳光。
“答应别人的事情应该都做完了吧。”
已经走到了之前发现的那扇没锁门的危楼之前的来栖青海，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依旧烂好人的来想着他人的事情。
十分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已经完成了记忆力所有人的期盼，来栖青海还是拉开了那扇早已坏掉的大门。随着大门得打开，刺耳的噪音惊醒了休眠的老鼠，路灯的光芒吓跑了觅食的蟑螂。而走进危楼的来栖青海，却感觉自己踢到了一个柔暖的物体。
“你没事吧？”
由于手机早已让人回收，来栖青海只能借助那连路都照不亮的路灯，勉强去辨认自己踢到的物体：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
“s……”
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早就因为血糖过低而陷入恍惚之境的井下奈伊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然而她刚发出一个音节，就昏迷了过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看着昏迷在地的少女，来栖青海按住了又一次开始刺痛的大脑，蹲了下来。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的大脑就会感觉到一股刺痛，就像有根针扎进了太阳穴，搅动着他的脑浆。
“明明已经全都完成了，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遇到这种事。”
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歇。在稍微检查了一下少女的随身物品后，来栖青海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发现了一个没电的翻盖手机，更别说看病必要的医保卡。现场如此幽暗的照明，也不能让他分辨少女身上校服究竟是哪个学校。再说这个点，学校也没有人了帮忙查询学生的信息。
“这样的话，就只能去黑医那了。”
为了尽量减缓对方体温的流逝速度，来栖青海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卫衣，三两下的套在少女身上。随后轻柔得抱起了对方，用身体顶开了闭合的大门，朝着大路的方向走去。而在来栖青海抱着少女经过路灯的瞬间，可以看到，只剩背心的他裸露出来的上半身，究竟有着多少令人害怕和恶心的疤痕。
“黑医，开门干活了。”
抱着少女的来栖青海一路小跑，来到了红灯区宾馆一条街的尽头公园。调整了一下呼吸，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在确定没有人后，一脚踩在了厕所边的下水道口上。
“谁啊，大晚上得。”
过了没多久，随着被吵醒的梦眠伊赦打开了多功能厕所的大门，可以看到厕所里面，有着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居然是你，那次事件之后已经过去一年了吧，没想到还有再见到你的一天。”
“闲聊之后再说，初步断定是饥饿引发的低血糖，还有比较严重的脱水症状，先给她生理盐水加5%的葡萄糖。你是医生，你看看需不需要加点平衡盐。”
考虑到少女的身体，来栖青海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回忆，先一步抱着井下奈伊走下了楼梯，留下了一副又是这样表情的梦眠伊赦。
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来栖青海抱着少女来到了梦眠伊赦诊所的本体，一个算是大面积的防核避难所改造的小医院。
把井下奈伊放在了唯一的病床上，来栖青海凭着记忆开始寻找病号服的位置。在翻错了三个柜子后，终于找到了经过消毒真空处理后的病号服。
“啊，我的宝物！”
看到自己都不舍得用力翻的的陈年漫画杂志被来栖青海丢到了一边，梦眠伊赦握紧了拳头冲向了对方。
“我给她换衣服，你去配药。”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来栖青海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拿起水盆就走进了厕所打水。湿衣服穿了太久容易让毛孔堵塞、寒气内吸，不洗澡但换衣服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此时陷入昏迷的井下奈伊肯定没办法自己洗澡，来栖青海决定帮对方拿温热的湿毛巾擦拭一下。
“那是开水。”
考虑到自己一拳打下去也不可能打倒对方，反而会挨以顿揍的梦眠伊赦，还是把举在空中的手放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便看到来栖青海面不改色的把自己放在保温壶里的开水全都倒在了水盆里。
“噫～不忍看，不忍看。”
看着皱着眉头，拿80°左右的开水洗毛巾的来栖青海，梦眠伊赦摇着头，转头准备点滴用的溶液去了。
轻轻脱下了自己给对方套上的卫衣，解开挂在胸前的三角巾，来栖青海脱下了井下奈伊身上穿着的校服，并顺手解开了同样湿透的内衣，开始轻轻擦拭了起来。
擦完正面的来栖青海把少女翻了个身，就看到了对方背上被条状物抽打过的痕迹。从鞭痕中发青的位置可以推断，应该是带有金属卡口的皮带。
看着这遍布伤害的后背，来栖青海没有说话，但手上的动作却比刚才又轻了一点。
随着来栖青海高效率的劳动，少女的上半身很快就被他全都擦干净了。
在给对方穿好病号服后，来栖青海抬头看了一眼室温计。确认温度不低于18℃，相对湿度在60%以下后，并不会着凉之后。便伸手开始褪下对方的裙子和丝袜。
而沉没在精神世界漆黑冰冷深海中无法动弹的井下奈伊，在来栖青海为她擦拭身体时，感觉到了那通过毛巾传递过来的温暖。就像是阳光穿透了黑夜，台风过后的彩虹。向往光明的她努力得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发现自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我还没有死么？”
心里这样想着的井下奈伊，用尽全力想要坐起来。但因为血糖实在缺乏得严重，最后只稍微抬起了自己的头，便看到了正在脱自己黑丝的来栖青海。
“看来最后还是没有守住么，只希望能向绚秋说的那样温暖舒服。”
由于大脑没有足够的糖分维持运作，出于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井下奈伊又一次昏迷了过去。而注意到对方醒来又昏迷的来栖青海则是皱起了眉头，放下了手上得毛巾，来到了在药房墨迹配药的梦眠伊赦身边。
“她已经二次昏迷了，这次的责任我来趟。”
找到胰高血糖素和未开封的注射器后，来栖青海找到了梦眠伊赦放在一旁的知情通知书。签完字之后，便抽了0.5毫克胰高血糖素去给对方注射。
“早说啊。”
确认完来栖青海签的知情通知书，梦眠伊赦瞬间改变了先前的态度，发挥出自己专业的职业素养。来栖青海前脚刚给对方皮下注射完胰高血糖素，后脚梦眠伊赦就给对方扎好了针。
“你是医生，度过了危险期再叫我。”
虽然刚才已经触碰过了井下奈伊的身体，但来栖青海没有准备继续帮忙，只是看着梦眠伊赦帮她接上心电监护仪。在看到心电图有反应之后，帮忙给井下奈伊盖完被子后，便靠到了一旁闭目休息了。
“得，这钱又要不到了。”
虽然住在这么隐蔽得地方，但梦眠伊赦并没有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平常的他吃饭也是去的宾馆一条街入口的家庭餐厅，花的钱和其他人是同样的币种。
而在一年前的那次事件，同样是自说自话闯进自己医院的来栖青海，在带走病人后，只留下了一袋金条。梦眠伊赦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额外付出了10%的金条打通关系之后，才拿到了对方付给自己的医药费。虽然那次赚到的钱比以往都多出了许多，但损失了10%金条的他，十分的痛苦。毕竟他，梦眠伊赦，是个钱奴！
……
“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睡过这么一个好觉了。”
从睡梦中醒来的井下奈伊，感受着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突然，想到自己因为睡觉还没有做饭，更别说之后还有打工，她连忙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一个像是医院的地方。而自己躺着的床边，还有一个一眼分不清性别，但大概是男性的人在盯着自己。
“早，还记得自己叫什么，住哪里么？如果你要吃东西的话，只有刚煮好的粥，毕竟你太久没吃东西了。”
听着对方的话语，感受着来栖青海温柔语气下得情感缺失，井下奈伊一下子忘记了现场的尴尬气氛。心里只觉得，眼前这人一定活得很累。就像一个舞台上的小丑，镜头下的演员，一直在演绎着这个看似温柔的角色。
“你能说话嘛？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么？”
看到对方并没有说话，想到对方也不是没有是聋哑人的可能，来栖青海尝试用手语与她沟通道。又考虑到对方刚从昏迷中苏醒，他稍微放慢了手语比划的速度，给井下奈伊足够的理解时间。
“对不起，我走神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看着来栖青海陷入思考的井下奈伊发现对方正在笔划着什么，想到刚才对方好像问了自己什么问题，便出声询问道。同时，她也回想起了昨天的遭遇：
再又一次因为叔母的心情不好而挨打后，鼓起勇气的井下奈伊决定去绚秋家避难。然而为了第二天能够正常去上课的她，穿着校服就逃离了那个早已不能称作家的地方。然而由于时间点的暧昧，导致井下奈伊不得不一边躲避着警察，一边向着绚秋家走去。
然而路痴的她，在躲避警察之后，发现自己误入了红灯区。因为身上服饰的问题，导致误入的她被一堆人缠了上来。在慌忙与恐惧的情绪中，她低下头狂奔，结果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由于翻盖功能机不具备导航功能，不敢原路返回的她已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这时，想要打电话给绚秋求救的井下奈伊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
在大晚上离家出走的的井下奈伊，又困又冷。看着周围一排排略显破旧的房子，决定找个能进的公寓大楼，进去挡挡深夜的凉风。然而这段日子的超时长打工，让又困又累的井下奈伊，在感受到一丝温暖后，就这样在楼道边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在睡梦中的她被嘈杂的金属碰撞声吵醒。透过门缝向外边看去，井下奈伊发现是两个不良团体约在了这里打架。看着鲜血横流的场面，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她根本不敢在这时出去。
就这样在等待外面不良散去的时候，井下奈伊的肚子先一步发出了悲鸣。自从两年前那次事件之后，她在家根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之所以能看上去没事的活到现在，都是靠好友绚秋的便当接济。而被不良少年拦住去路的现在，井下奈伊根本吃不到绚秋为自己准备的便当。
而身为井下奈伊好友的绚秋，全名叫做乙女绚秋。是个平常画着辣妹妆的，在班上的各个小团体中都有着不低地位的女孩子。根据班上的谣言，她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是因为每个小团体中的领导者都和她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不知道为何，乙女绚秋主动来和为了打工，什么社团都没有加入的她成了朋友。
看着外面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听着自己肚子响声的井下奈伊决定靠着小憩来躲避饿意。很快，低血糖的她就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真的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她，发现天色已经变晚，门外的不良也都早已离去。但不知道为何，井下奈伊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了。随着她努力起身的举动，井下奈伊发现眼前的的场景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感受着身体越来越重的她，就这样陷入了半昏迷半醒的恍惚之境。
再次感觉到自己意识清醒，大概就是现在了。原来在废旧公寓楼的自己，被眼前这位不知名的神大人给救到了这家医院。
“没事，先吃点东西吧。”
听到井下奈伊的喉咙还能相对正常的发声，来栖青海知道自己昨晚的辛苦并没有完全白费。在梦眠伊赦确认度过危险期之后，他就开始通过把清水滴在了嘴唇上，来给对方喂水。而昏迷中的井下奈伊，在无意识得情况下喝进去了不少。
对着对方微笑了一下，来栖青海转身去拿了已经熬了第二遍的咸粥。说是咸粥，其实只是加了一点盐的稀饭。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也只是梦眠伊赦的医院，而不是来栖青海的家。从不做饭的梦眠伊赦根本不会在家中放什么食材，用来熬粥的锅还是对方用来煮泡面的。
“应该已经可以入口了，需要我喂你么？”
眼前的咸粥，是来栖青海根据现在正在美梦中的梦眠伊赦所推测的清醒时间，每隔五分钟开始重新放凉得。因为这样，就可以保证在对方苏醒之后能够尽快吃上东西。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又一次感觉到来栖青海温柔语气下得毫无情感，靠坐在病床上的井下奈伊接过了对方递给自己的碗勺。
随着她慢慢喝着这拥有温度越一点也不会滚烫的咸粥，井下奈伊不由觉得对方是个善良心细的人。但不知道为何，来栖青海每次说话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对方像个机器。这种直觉也是在苏醒后，井下奈伊才感觉到的。
“关于问题我写在旁边的纸上了，你写完喊医生就行了。相关的费用我之后会付的，你不用担心。你的衣服我拿去洗过烘干了，但还没有晒过，我给你叠好放在床边的袋子里了。还有一套按照你尺寸买的新衣服，看上去可以让你显得成熟点。下次想要离家出走别再穿校服了，很多地方会不方便去的。”
来栖青海用比刚才稍微快了不止一点的语速说完了这一大段话，说完便把测试神智是否正常的问题放在了床头柜上。由于这次他还没有正式接到来自对方的请求，来栖青海决定在井下奈伊开口前离去。将近十年的劳累，让他早就不想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再也不醒来。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正当井下奈伊觉得自己又会听到机器人说话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了隐藏在对方话语中的焦急，就像是发现定时炸弹要爆炸前的人质。而这焦急感得背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就像那时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那样。
“来栖青海。”
“我叫井下奈伊，请问你能答应过我一个请求嘛？”
没有给对方反应和拒绝的时间。被直觉驱使着的井下奈伊，说出了那句即将改变一部分人人生的话语。
“你能够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