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眼中一片苍凉之景，见灵兮进来才微微直起身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古诗中所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即使是毫无生气之态，也是美得不可方物，可想而知她与沧矢相恋之时又是多么勾人心魄。
她向灵兮招了招手，温和地道：“过来坐吧。”
灵兮在她对面坐下，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子，近看之下才发现，她的眼角也被岁月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这也并不奇怪，沧矢如今已过百岁，他们相恋之时应该都是少年模样，现在沧矢已经生了白发，她一个普通人能保持这样的容颜已经是很难得了。
“你便是灵兮吧？”夫人问道。
“是。”灵兮点了点头。
夫人微微偏头看向灵兮的侧脸，皱眉惋惜道：“如此漂亮的脸，怎么就生了这样的怪病？”
灵兮笑了：“师娘真是慧眼识珠，我也觉得自己很漂亮，至于这伤，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治好的。”
夫人闻言不禁莞尔：“你这孩子倒是心大。”
“这倒是跟你很像。”沧矢看着自己的夫人调侃了起来。
沧矢平日里待人温和，可灵兮却没有见过他这样笑过，也从没听他说过这样的玩笑话。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了星星，这星星正是她旁边人的倒影。
修为高深，地位超然，性格温和，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深情专一，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灵兮的看向沧矢的眼神中全是崇拜，她又看了看夫人，心中羡慕不已。
“你说她与我像，我看她与你像才是，你看她的眉眼，是否很是眼熟。”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灵兮，灵兮忙收起自己的崇拜和羡慕，结结巴巴地道：“我……像……像吗？”
沧矢在灵兮的脸上打量了一番，对夫人道：“我初次见她便觉得面善，如今才发现，她看着确实熟悉，不过可不是像我，是像你。”
夫人又仔细看了看灵兮，摇头道：“不，像你。”
夫人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颓废之色，而且她的眉宇之间隐隐有着一股骄傲之气，倒是不像一般的女儿家。
灵兮被这两个人来来回回地打量，感觉好生奇怪，便道：“师尊和师娘有夫妻相，所以我既像师尊又像师娘。”
二人愣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笑，夫人道：“你这孩子，说好听的话都是一副判官相，倒叫人没法说你是奉承了。”
灵兮挺直了脊背正色道：“师娘说对了，我就是个活判官，从不言阿谀奉承之语。”
夫人掩唇低声笑了起来，沧矢见此欣慰地看向灵兮，对她点了点头。
灵兮明白他的意思，便对夫人道：“听说师娘与织辰师叔一起管理药谷，我对药谷一直很是好奇，不知道师娘能不能让我跟着您一道去看看？”
“自然可以。”夫人爽快地应下了，“不过药谷中有许多毒草毒虫，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你可会害怕？”
“当然不怕！”灵兮肯定地道，“有师娘和师叔在，我还怕什么？”
“那倒也是。”夫人应和道。
这位夫人真是令灵兮意外，她本以为像沧矢这样温文尔雅的君子会喜欢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子，可眼前这位夫人却是个爽直又有点傲娇的女子。
灵兮看着桌子上那些衣料，问道：“这些都是夫人所做？”
夫人这样的女子，就像是长在大家族的傲娇小姐一样，怎么能做的了这样的活？
夫人拿过那件没做完的衣服，放在手里轻轻摸了摸，浓浓的哀伤之意瞬间又弥漫在这间清幽的小屋。
灵兮看向那件已经成形的衣服，瞬间明白了。
那衣服明显是给年轻女子穿的，夫人不常见人，一定不会给别人做衣服，所以这衣服……
夫人垂眸看着手里的衣服，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掉落下来，落到衣服上便消失了。
她微微哽咽道：“这是给我的棠儿做的，过几日便是她二十八岁生辰，若她还在，现在应该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生辰？也就是说，那孩子一出生便没了？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作为母亲，默默吃了那么多苦头，又期盼了那么久，可到头来却只是盼来了一场骨肉分离。
灵兮心中突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悲痛，她不忍见夫人这样，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解，只能无助地用眼神求助沧矢。
可是身为父亲的沧矢又何尝不心痛，他默默看着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灵兮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死，灵光一闪，便道：“师娘可相信转世一说？”
夫人抬起头，眼中仍然有朦胧的泪水：“人死缘散，纵然转世，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那师娘可曾想过，或许有些人转世到别处可以生活得更好？”
“可以生活得更好？”夫人自言自语地重复着灵兮的话，像是在问灵兮，又像是在问自己。
灵兮又道：“那孩子与师娘有着数月的母子情分，若她在别处得知您如此自苦，心中定然不安，再说了，您为她这样伤心，岂不是让她欠了您的情分，折了她转世后的福气？”
夫人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默默想了许久，又看了看手里的衣服，道：“我们母子缘浅，是我不该执迷不悟，一直抓着她不放。”
“她是您的女儿，一直都是，您若真的珍惜这段母子情，便让它永远保持它美好的样子，不要让它成为您心中的一道疤。”
夫人听了灵兮的话，低头对着手里的衣服，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得对。”夫人轻轻放下衣服，转头抓住沧矢的胳膊，“沧矢，我想去看看女儿。”
“好。”沧矢握住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去。”
那孩子的坟在后山禁地之中，这里是清云山历代先祖的埋骨之地，藏在山体之中，外面设有结界和层层机关，非重要之人难以进入。
灵兮本不该来的，可是沧矢却点名让她一起来，她这才有机会一睹清云山历代仙尊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