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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娘崽

第16章   人生字典纯洁得只为看场电影

无娘崽 老朽已 4361 2021-05-02 21:48:48

    朽朽有个朋友是跑邮政车的,他叫朋友去凯本送邮件时,顺便把他女儿带回来,当然也把他的顾虑说了,叫朋友一定不要露馅。

  跟他说:叫陈平来县城看电影,只有这样,那孩子才会放松警惕性,否则真还不能把她糊弄出来。

  朋友送邮件到凯本镇上,卸完货,就去陈平大伯家找她,家门是敞开的,正好她在家,他在门口就大喊:“陈平,跟我看电影去,好不?”

  陈平见是她三爸的朋友:“岩伯伯”,脸上露出粲然的微笑,岩伯伯很熟的,岩伯伯给她捎过几次礼物,有时是零食,有时是衣物,衣物是过年,三娘给她准备的新衣。

  岩伯伯比她三爸大一点点,个头中等,人也很瘦,唇上有些胡子,眼睛单眼皮,额头和眼角略有些皱纹,人看上去和蔼可亲,笑容满面,陈平非常喜欢他。

  此时,叫她去看电影是令人愉悦的,在乡下难得看场电影,要嘛去县城看,要嘛一年等一两回县电影院的人来镇里放露天的。

  听说城里时常有新电影放映,而拿到他们镇上放的,都是几年前的老电影,即便是这样,他们也爱看,有的看了好几遍。那时农村的业余生活是相当匮乏,看电影是最好的娱乐。

  县电影院下乡放映很麻烦,路途遥远,翻山越岭,雨季和冬季放不了,夏季人们爱出来乘凉,此是放露天电影的好时节,热闹场面不亚于过年过节。放电影的人员本来就少,全县十来个乡镇轮流放映下来,也是要等很久的。

  电影是那个时代最时髦和有趣的灵魂娱乐,穷乡僻壤闭塞地方,只有从电影里,才看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人们的头脑里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山沟里不曾见过的,好多故事和风土人情。哪怕这些故事是打仗或斗地zhu的故事,纯朴的乡民才知道,人的生活层次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陈平还是有些疑惑,不知岩伯伯要带她去哪里看,开心问:“岩伯伯,去哪里看?”

  “去县城看。”岩伯伯见小孩心动,感觉帮朽朽有望,毕竟是孩子,哪有不想看电影的。

  “哦!去县城啊!好远哦!我得去问大伯,看他要我去不?”

  她脸上立即露出渴望和兴奋的神情,进屋问大伯:“大伯,岩伯伯想带我去县城看电影。”

  “哦,好,你去吧。”

  陈平没想到大伯会回答得这么干脆,毕竟县城离家很远的,她哪知道大伯、三爸和岩伯伯联合起来“骗她”。

  大伯平淡中带些不舍,说道:“你带些衣服去,反正是暑假,正好在你三爸家多玩几天,这是你第一次到县城呢,就多玩些天。”

  “我去看场电影就回来,最多在那里玩一天,衣服就不拿了。”

  陈平虽然很想去县城,县城是啥样?她很好奇,听去过的人说,县城比她们镇大多了,有商店,有很多乡下没有的东西卖。

  但她只想去看看,并不想在县城呆很久。

  “没事,家里现在也没多少事做,你难得去县城,就多玩几天,跟哥哥妹妹弟弟们多玩玩。”

  “哦!那我就带一套换洗的就行。”陈平还是有些懵,怎么大伯有些怪怪的,其实大伯见她马上要离开他,心里还是万分不舍,心里难过,但得忍。

  自己养大的孩子,感情很深,说放走就放走,哪不难过呢?可他又不能表露出不舍的样子。

  可有些事情发展是难预料的。对陈平来说,跟她父亲及家人在一起不是坏事,姑娘迟早是要离开他的,哪能栓她一辈子。

  陈平就这样在憧憬中,离开大伯和奶奶,离开她生长10多年的地方,走得还是蛮开心的,因为她预料不到,她将会遇到怎样的人生?她的人生字典纯洁得只为看场电影而已,所以她没有离开故乡、大伯等亲人们的伤心。

  她走后,大伯、奶奶才揉了揉眼角。奶奶更是苍老,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皱纹,她也希望陈平走出大山,孩子还是要放出去,去到更大更宽广的天地,去寻求一个更开阔的人生,这就是在一个小地方呆久,反而渴望的人生,对孩子不是坏事。

  他们谁也想不到,陈平一去,所经历的总总磨难,也许是老天爷要考验她,他们只以为是为她好。

  二人来到三爸家,已是下午,岩伯伯把她送到家后,就走了,说好的看电影原来是哄她的,她不知道大人的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她初来咋到,一切对她来说是陌生和惶恐的,有感觉上当了。

  家里除三爸不在外,三娘、哥哥、妹妹、弟弟都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一家人跟她十分生疏。

  三娘不冷不热地告诉她:“你三爸跑车,今天是回不来的。你先在屋里呆着,我去做饭。”

  哥哥只是对她似笑非笑,有些尴尬,他就去帮三娘做事,妹妹和弟弟跑出去玩,玩到该吃饭时自然会回家。

  陈平一个人在屋子里,见没人,才探头探脑打量她三爸的家,家有三间屋,每间屋大概20多平方,是一楼的砖房。

  最里边一间,收拾得干净整洁,有张1.8米宽,2米长的双人木床,床上铺着平展素净花色床单,玫瑰红绸缎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地放床头上,有个大衣柜,上等杉木三开门家具,上等褐红色的油漆把家具漆得发亮,有两床头柜,也是杉木打的。

  有张带镜子的梳妆台,颜色木料都是跟衣柜一色,有一张凳子放梳妆台旁,想来是三娘梳妆打扮用的。房间有窗子,有的确良布浅蓝色的碎花窗帘,地是水磨石的,那时也算时髦的地面了。这一看就是三爸和三娘的卧室。

  中间屋用一些薄木板隔成两半,有半有一张高低铁床,是哥哥和弟弟的房间,有半是妹妹的房间,有张木床,房间有书桌和一书架,书架上有些书,有几本是小说,是三娘爱看的书。

  书架上小人书是孩子们看的,有些是红云读书用的工具书和资料书,房间还有一个大木箱,箱子是哥俩放衣物的。妹妹也有口木箱放她衣物。床上的被子也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最外一间有张火厢,这地冬天,一般全家人坐在里面烤炭火,平时又可坐人,可在里面摆张四方桌吃饭。可以坐十多个人。

  墙周边有几只摆得整齐的矮凳子,和四条长凳子,一张大圆桌,是家里逢年过节或来客用的餐桌,家里干净整洁,那年头在县城都算好的家室。

  房子两边是教室,在他们家没搬来时,房间是学校办公室,厨房在离他家七、八米远的地方,没挨着他家主房。

  陈平在这个干净整洁,跟她大伯家比起来,非常豪华的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非常拘谨,瞪着双好奇、惶恐的大眼四处瞅瞅打量,感觉手脚无处安放,也不知道该与这群除三娘外,有直接血亲的亲人们说些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甚至连笑都装不出来。

  陈平在大伯家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在家她是叽叽喳喳,咋咋呼呼地过日子,在这里她感觉压抑和不自在袭来。

  晚饭时,三娘做的四菜一汤,令人惊奇的是,菜里还有几片新鲜猪肉,陈平他们喂猪,一年到头就是过年杀猪时,才有几天新鲜猪肉吃的,剩下的全做腊肉香肠。

  看来三爸家是真有钱啊!菜是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只有陈丽和陈军边吃边说笑,两孩子快速地扒饭,吃完好去跟院子里伙伴们玩。陈平闷声埋头吃饭,她其实是有些饿了,有两盘菜里的肉,她不好意思夹肉吃,她连筷子都不敢伸太长或太快,直捡面前的酸菜豆腐吃,这盘菜里没肉,哥哥夹肉也不多,倒是妹妹和弟弟肉吃得多。他们家这顿生活,在当时也算好的。

  吃完饭,陈平习惯性地收拾碗筷,陈丽、陈军丢下碗筷,跑得无影无踪,去院子跟小朋友们玩游戏,捉迷藏去了。红云见陈平刚来,不要她洗碗,自己去厨房洗碗,有他在,三娘不洗碗的。

  晚上陈平就跟陈丽睡一床,两姐妹年龄悬殊大,且多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没话讲,各自睡去,陈平心事丛丛睡不着,第一次有这样感觉。

  她想着,明天三爸回来,就跟他说,她要回大伯家。想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还是没人邀她去看电影,她也不敢走出去玩,三娘也没叫她出去玩的意思,老是觉得三娘不希望她走出去一样,大家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跟她聊天。

  吃完中饭,天气非常闷热,三娘靠凉竹躺椅里慵懒地休息,扇着扇子,微微闭着眼小憩,屋外是知了起伏不断的呱躁声。

  陈平在屋里实在无聊,就悄悄走出房间,来到屋子旁边一巷子里发呆。

  巷子里正午阳光直射地面上,她靠墙阴凉处,地面的热浪直穿她库管里,她不怕晒,也不怕热浪,在家乡晒得太多了。

  她宁愿出来晒晒太阳,也不愿在闷热压抑的屋子里呆,她从来没象现在这样窒息压抑过。

  中午后,三爸回来,在门外就大声喊:“陈平,陈平。”屋里没人答应,正纳闷。

  在看小人书的陈丽告诉爸爸:“爸爸,她在屋外巷子里。”

  他来到巷子里,见陈平一个人蹲在地上埋着头,右手拿根小木棍在地上划来划去,也不知道画啥?穿着件有些旧的淡色花布长袖衬衣,下穿一条蓝色布裤子,脚穿一双旧蓝色塑胶凉鞋,扎着两条长辫。一副孤独又无聊样。

  三爸看着这孤寂落寞单薄瘦弱的小身板,莫名有些心酸,觉得亏欠这孩子太多,如今好,终于团聚了。他轻轻走到女儿面前,柔声叫道“陈平,你在干嘛?”

  陈平听见三爸声音。猛然回头,慌张起立,丢掉手中的小棍子,把手放腹部,怯怯地看着三爸,低低回道:“三爸!”

  “哎!我们回家吧。”

  三爸拉起她左手回家,三爸知道女儿刚来,肯定和家人还生分,她和家里人还不习惯也正常,这要有一过程,久了就好了。

  陈平只想看场电影就回家,来都来了,没得看电影,也是遗憾,回去都不好给伙伴们吹牛皮。

  就不知道三爸会不会满足她的愿望?她也不好意思提。只想大人提出满足她的愿望,因为是三爸说要她来看电影的。

  晚饭后,三爸把她叫到身边说:“陈平,跟你说个事,我和你三娘想你出来读初中,这里中学比乡下的好,你到我们身边也好,这下我们全家总算在一起。”

  陈平一听三爸这个意思,顿时有些傻眼,她一辈子都不想来这个家,她心里一百个不情愿,看一旁的三娘面无表情,她胆子小,不敢说。

  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她做错啥事,大伯不要她,还是她长大,吃得饭,大伯不想养她了?

  她问号很多,但一时找不到怎么样表达,怕说错话挨骂,她就一直低头不语。三爸以为她答应留下来。

  晚上睡觉开始躲被窝里流泪,又不敢哭出声,怕惊动妹妹和家里人。她又失眠,比昨天还厉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早晨起来眼圈都黑了,眼里有些血丝。

  她还是没跟家里人说话,说实话,这两天她也憋老火,可自己身上没钱,就不能坐班车回大伯家,此时县城已通各乡镇的班车了。

  陈平愁死,还说不出话,她是个劳动惯了的人。见家里人换下脏衣服,她就主动拿去洗。

  洗完衣服又扫地拖地,把水磨石地板拖得铮亮。再帮三娘洗菜,有活干她觉得好受些。

  三娘观察了她两天,看在眼里,觉得这孩子确实勤快能干,比她哥哥勤快多了。

  陈丽和陈军更是懒,陈军上幼儿园,是做不成事的,可陈丽8岁多,啥都不做,有时叫她扫地,她都噘着嘴,极不情愿。这孩子,一家人宠坏了,小时觉得好玩,还跟她哥哥出去打过柴,大了反而懒,整天跟院子里一帮孩子玩。

  陈丽长得象妈妈多一点,全捡父母优点长,身材颀长,五官精巧耐看,笑起来特别如春天般的养眼,唯一就是皮肤不是白嫩那种,脸上还有几颗雀斑,但这雀斑一点不影响她的娇俏甜美。

  她嘴巴甜,且活波可爱,父母也舍不得让她做,尤其她爸爸宠她,爸爸一回来,她就黏在爸爸身上,揪她爸爸乱糟糟的头发,在爸爸怀里撒娇,爸爸也爱搂她,父女感情深。

  三娘想着,陈平那么爱帮着做事,自己的俩孩子,可就懒了。陈平比弟弟妹妹大很多,不是她做谁做?她在大伯家做得,在这家难道做不得吗?

  陈平心里从未打算在这个家呆,此时三爸要她留下,她傻眼了,十二分的不情愿,没曾想,为看场电影,就被迫离开大伯和奶奶了,真是懊恼得很,她只想着找机会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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