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夜,一家人换了一堆脏衣服,三爸知道陈平伤口还严重,最好不要摸冷水,朽朽期望老婆把衣服洗了再走,但他又不敢叫老婆去做。
平时老婆见不得脏衣堆到第二天才洗,今天老婆虽没叫陈平洗,可她装着视而不见。
正月初二,冯老师一大早起床,因为要赶早班车,再坐火车,她叫陈平起来给她弄早餐,吃完早餐,吩咐陈平:“陈平,今天得把那些脏衣服洗了,再放就臭了。”
陈平想到手指还痛,许是着水,伤口一直不见好转,手都红肿了。听了三娘的吩咐,她的心和伤口同时刺痛了一下,但她不敢违抗。只低低回三娘:“嗯,等下我洗完碗,就洗。”
三娘和陈丽高高兴兴,一人提着个人造革的行李包出门了,包里除了换洗衣服外,还给红云带了些腊肉香肠。
三娘还烫了时髦的波浪卷发,穿着新做的深红色碎花立领棉衣,里面是她新打的咖啡色立领毛衣,黑色呢子裤,里面穿条新织的毛裤,穿一双搽得很亮的黑色中跟短邦牛皮鞋,看上去清爽干练。
陈丽穿了一身新的粉色花棉衣,藏青色棉布裤子,穿了一双漂亮的牛皮平跟鞋,剪着齐耳短发,眉上一排齐刘海。她的头发黑亮,又直又顺。看上去特别娇俏可爱,小姑娘身材瘦长,五官越长越标致,人见人爱的模样。
她们这身厚厚的衣服,到了南方火车站,得立马脱下棉衣裤子。
母女俩走后,虽没人监督陈平洗不洗衣服,她还是想把脏衣服洗了,她也怕衣服放久发臭,更难洗。
陈平把伤口再敷些消炎白面药,然后再用胶布紧紧缠上,准备洗完衣服,再把胶布撕开。她知道洗完衣服,胶布会湿,伤口还是要着水的。这总比直接把创口泡洗衣粉水里好些。
她烧了温水,先把衣服泡一下,放些洗衣粉。
那受伤的手难免要泡在洗衣粉水里,陈平痛得眼泪在眼眶里直转,但她坚韧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洗完衣服,陈平觉得伤口异常地疼,把胶布解开,也许会好些。她轻轻,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撕胶布,撕一下,自己发出痛苦的“滋滋”声,胶布缠得紧,又打湿水,基本跟肉连得死死的,整个手指被水泡得白喳喳的。
她越慢撕越痛,痛得她呲牙咧嘴的。她不敢用力撕,十指连心,伤口发出剧烈疼痛,感觉心也很痛。
她三爸在旁边看她洗衣,也担心她那只受伤的手指,他把双手揣在袖笼里,看女儿撕胶布,他都感觉女儿的疼痛传到他身上,他在旁边皱着眉头,咬着牙,本能地发出“滋滋”声。
心里对老婆产生一些记恨,老婆完全可以把衣服洗了再走的,可她就是一点不心疼自己女儿。
他心想,老婆太狠心,女儿手伤得这样,还要她洗衣,真不是亲生的,太不心疼人。
但他想归想,难受归难受,一时也想不出帮陈平的办法,他是坚决不做洗衣洗碗这些娘们干的活的。
他更不敢要老婆、陈丽、陈军做,这苦还是得陈平自己吃。
不过,三娘她们走后,陈平可以过个快乐放松的寒假,家里就是三爸和弟弟,自己少做好多事,她还希望三娘到假期结束再回来。
这边母女两天两夜转了5趟车程,一趟轮船,才风尘仆仆到达红云部队,红云还是蛮开心的,他又长高一些,虽然晒黑了不少,但身体显得更壮实。
岛上部队领导,对她母女俩的到来,表示非常欢迎,红云人也变得开朗许多,笑起来一口整齐白牙都是明亮灿烂的,越发显得他更英俊了,在部队锻炼后,小伙也显得成熟稳重许多。
红云给领导及战友们介绍:“这是我妈妈和妹妹。”
把三娘破天荒地叫“妈妈”,搞得三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陈丽大吃一惊,她发现哥哥叫“妈妈”不是很自然,偷偷暗笑,别看她小,她很聪明,没揭穿哥哥的“虚荣”,没告诉别人哥哥不是她妈妈亲生的。
虽然红云叫“妈妈”后,脸微微红了。三娘还是有些眼睛湿润,她一直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喜爱的,只是小时对他是过分严厉点,但自己觉得那也是为他好。
红云没给岛上的人说,三娘不是他亲妈,战友们还羡慕他妈妈年轻漂亮,有气质。
红云陪三娘及妹妹在岛上玩了两天,母子兄妹照了很多海岛美丽照片,面朝蔚蓝大海,三人心潮澎湃激动。
红云在部队招人喜欢,领导对他印象不错,他能吃苦耐劳,训练时不叫苦累,非常遵守部队纪律,领导还跟冯老师说:“冯老师,您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听得冯老师心里乐滋滋的。
冯老师操着南方山区塑料普通话跟红云领导说:“哪里啊,都是你们部队领导教导有方,让他成长,他在家时还是有些调皮的,不过,我这儿子从小懂事听话。”她把“我这儿子”说得比较重,也说得镇定,一点也让人看不出他们没血缘关系。
红云得到两天假,让他陪母亲去市里玩了两天,因为那座城市也是南方著名的旅游城市。
这是刚开放的南方城市之一,冬天是温暖的,城市是欣欣向荣的,到处充满生机,自己家乡跟这里比起来,还显得很闭塞落后。
红云懂事很多,常常拉着妈妈走路,都是他一个人背着包。包里是些水、饮料和零食,他让三娘和妹妹空手逛街,生怕母女俩累着。
冯老师旅游归来,满面喜色,这次的旅游记忆犹深
红云主动叫她“妈妈”,而且那几天一直都是这样叫,也不知他是怎样转变过来的,没失口叫一声“三娘”,着实让她感动数日。
母女俩看到美丽神秘大海,很是让人心旷神怡,在冬天,吹着温暖湿润的海风,感觉很惬意。
开始走向市场经济的祖国,美丽山河让人无比振奋。
感受到大城市先进时髦的气息,自己落后小县城无法比,但自己领略了。
还吃了不曾吃过的海鲜大餐,海鲜确实味道鲜美,而且不油腻。品尝了全国著名的美食菜系---一些粤菜,许多都是她们不曾见识过的美味。
总之,红云出去有了见识,自己和陈丽也长了不少见识,看到许多不曾见过的稀奇事。
如许多不曾见过琳琅满目商品,一些不曾吃到的海鲜终于满足自己味蕾,大城市的交通便利,大城市的奇装异服等等。
母女俩回到家,心都还在旅途中,一时无法收回。
朽朽是见过世面的,见老婆高兴,他也高兴,认为花500多元让老婆孩子去旅游是值得的。
冯老师只叹自己钱太少,好多东西想买,想吃,想穿,可惜囊中羞涩,这区区500多元可是一家人半年生活费,自己十来天就花光了。让她站在改革开放了的,南方繁华的大都市,显得捉襟见肘和感慨万千。
陈平见三娘回来后,红光满面,三娘笑容也多了起来,她都感觉如沐春风了几天。
令陈平欣慰的是,自三娘走后,伤口又痛几天,好在家里三十夜的剩饭剩菜还很多,幸好天冷,剩菜冻着,不会腐坏,可以吃十多天,家里就3人,三娘他们在品尝海鲜美味时,家里三个天天吃油腻的传统美食。每天吃不了多少饭菜,拿些猪脚汤、鸡汤和鱼汤换着烫些好洗的白菜,包心菜吃。
她常是右手洗东西,左手只是用拇指和食指尖,捏着要洗的东西,尽量不碰水,她也不需每天用胶布死缠着手。要不每次撕开那打湿的胶布,她手真疼,而且伤口很难好转。
她也不敢提去门诊包扎,要做事,就是门诊包扎也没多大用,也没人提醒她去打破伤风针,感谢菩萨保佑,她居然没感染,只是撕裂地疼了好些天。
只是从此,她的食指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让她永远不忘记那撕裂的疼痛
三爸不换衣服,陈军一天到晚在外面玩,姐姐和爸爸没要他换衣服,他也懒得换,他才不管衣服脏不脏,平时都是妈妈逼他换,他才换。
他没得跟妈妈去玩,开始心里多少也不痛快,可一跟院子里伙伴玩后,也忘记不快了,在家里看电视很晚,也没人催他睡觉,也没人催他做作业,每天姐姐把饭菜做好,他只管吃。
然而开学后,一切如常,生活并没多少改变,她还是两点一线忙忙碌碌地奔着赶路,二中要远一些,早上她还要起早,这时她去街上买早餐送回家,然后才去上课,一上课就想睡觉,不敢睡觉,思想就开小车,根本很难集中精力听课,她还是觉得考不上高中及其他中专技校。
小禾家已于2年前搬进学校的新教师宿舍,小禾家楼下旁边的柳老师家,搬去其它地方住。
开学不久,陈平家就搬到那里住了,跟小禾家成了楼下楼上的邻居。
陈平家楼上住户龙老师的老公,刚好是二中副校长,兼陈平他们班的政治老师。
这校长姓陈,快50的人,中等个,微胖,下巴很短小,但脸庞很大。平时都是乐乐呵呵的,很平易近人,四川人,中师毕业。60年代支援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三线建设,来到思洲县教书。
陈校长特别喜欢小禾,因为他家就是三个儿子,小禾家和他家共一个阳台,又是门对门的邻居,龙老师和何老师曾经在乡下同一小学共事多年,是多年的好朋友。这下又成邻居,夫妇俩特别关心这个没有女主人的家庭。
有天,陈校长在阳台上看小禾埋头搓洗衣服,对她说:“小禾,还是你懂事,听话,学习不错,家务做得好,那个陈平就不行。”
“陈平怎么了?”小禾一边埋头搓衣服,一边抬头问道。
“这家伙,上课不认真听讲,还老打瞌睡,今天被我叫去办公室狠狠批评一顿。她对我直翻白眼,她还想呵欠连天,只是憋着不敢在我面前放肆,气死我。因为我们是邻居,她不认真学习,我不能不管她。她还是留级生炒剩饭,读不进书,看样子,她是考不起任何学校的。”陈校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道。
“陈校长,你莫怪她,她每天好辛苦,放学回来要做很多家务事,还要喂猪,打猪菜,能在家看书学习的时间很少。所以她成绩一直没赶上去,你可千万别告诉她爸妈,她上课瞌睡的事,要不她会被打得惨的。”小禾把口气讲得严重些。
“是这样啊,那她爸妈也不像话,女孩子也要让她好好读书嘛,不然将来有啥出息,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要读书才得行。男孩女孩一样要读书嘛!”
陈校长和龙老师不打骂孩子,反正从他家搬来,他们一家其乐融融,三个男孩读书都厉害,老大,大学毕业开始在二中教书,老二刚考上大学,老三学习非常好。小禾和陈平都羡慕这家孩子有通情达理的父母。
听了小禾的叙述后,陈校长就没告陈平的状,他只是摇头,为陈平的前程担忧,他说,陈平就是补习,成绩也没啥进步,他预言,陈平依然考不上任何学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