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萍赶到医院时,正遇陈平苏醒过来,嫂子见她没事了,也安下心来,俯身柔声问:“你好点没?”
陈平因输了俩个人的血,脸上血色素也升了一些起来,比之前惨白状看着有些颜色了。只是身体仍然无力,如棉花般绵绵软软,连抬头都有些费力。
她见嫂子上来看她,又意外又感动,慢声细语地跟嫂子说:“好点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小蒋见你在抢救,跑去通知我的。”
“哦,这样啊,害你花时间来看我。”
“你住院也不跟我们吱一声,要不早来看你了。”
陈平想,结婚一家人都没来,自己生娃,哪敢跟他们讲,不过嫂子能来看她,终归是一家人,有困难还是肯帮忙的,她心里不免温暖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在医院生孩子,现在的医疗技术是很安全的,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哪知还是出大事了。”
“没事,都过去了。”嫂子安慰她道。
小杨去搬了张椅子让嫂子坐。
医生们见她醒来,意识还不错,舒了一口气。又一次有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感觉,这也许就是做医生的荣耀。
先前,小杨在抢救室外急疯了,见老婆活过来,在抢救室小声哭起来。
这一天的惊悚,吓得他魂不附体,从山顶一下跌入低谷,只差粉身碎骨了,恍如隔世,自己差一点跟老丈人一样的命运,要当鳏夫了。
这下老婆醒来,生命是没危险,也不会让他当鳏夫,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感觉腿反而软了,不觉想哭一场。这不是男儿软蛋,而是怕一个人孤独养孩子。
许是失血过多,嘴唇都是干瘪泛白的,觉得很口干,陈平看着哭泣的老公道:“我想喝水。”
刘院长叫一位医生赶快去泡杯葡萄糖温水,医生泡来葡萄糖水,小杨接过杯子,一边一勺一勺喂,一边还在抽泣。
刘院长怕他的哭声引起陈平情绪不稳定,就说他道:“你大男子汉的,哭哪样?没事了,已过危险期,把她照顾好就得了,你要哭,就不要喂她。”
张芳萍见院长如此说,灵活地接话说:“我来喂她吧。”
说完接过妹夫手里的杯子,一勺一勺地小口喂陈平。
小杨还是忍不住,跑室外去抹眼泪,他也是紧张到极点,这两天忙得胡子也没刮,脸上络腮胡都立起来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都没好生洗一把,眼镜也弄破了,在医院看啥都是花的。
也是陈平命大,不愧是当年吃了百家奶,体质相当好,失血后,身体大约只有3点几克血,差不多在鬼门关逛了一圈,估计阎王觉得她人生的义务还没完成,才没收她。
这一晚,还是她的观察期,张芳萍、小杨守了一夜,三人也没多少话聊,嫂子是第一次跟他们接触,不是很熟,聊的话少,陈平身体还很虚弱,也不想多讲话,小杨紧张了几天,见嫂子在,后半夜他才放心眯了一会儿。
次日早晨6点过,张芳萍见陈平一夜平稳,自己是困意陡生,想回家补觉,就给陈平说:“我有些瞌睡了,想回家补觉,等有空,我再来看你。”
陈平对嫂子露出感激的神情,谢她道:“谢谢嫂子,你忙就不用来了,看样子我也好起来,住两天如没事,就出院。杨正毅,你送嫂嫂一下。”
妹夫也感谢道:“这一晚,辛苦你了!”
“自家人,莫说谢字,你各自辛苦些,照顾好陈平,有事要帮忙,叫我一声。”嫂子打着哈欠跟妹夫说道。
“好,谢谢......”妹夫一连感谢嫂子道。
虽知道有这个嫂子,但没交往过,人家在自己困难时,来帮一把,也是感激不尽的。
妹夫把嫂子送出病房门口,嫂子道:“你不要送我,赶紧回去照顾好陈平,我走了。”
“好,那你慢走,谢谢了。”
“不客气,走了。”
嫂子转身离开医院,实在太困,走路上想,陈平也不容易,还是回家告诉公婆一声吧,终归是一家人,见小俩口有事,忙得顾头不顾尾的,还是需要家人帮助,以后谁没有个事呢,想想先不回家,去到公婆家。
正好二老还未上班,她进门就直爽地说:“爸爸,妈,昨晚陈平生娃娃大流血,快死了。”
朽朽一听女儿生娃大流血,想起当年陈平妈妈的惨状,脑门嗡嗡叫,一急,血压往头顶上冲,瘦削的脸上,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在屋里咆哮跺脚道:“天了,这咋整?咋整?冯德茵,咋整?”
“咋整?我哪知道咋整?我又不是医生,当年她不是要强嘛,不认我们嘛,现在你问我咋整?我哪知道?”老婆对老公没好气道。
“你起码得去看看她吧?我是男人,又不好去。”朽朽愤怒地瞪着老婆道。
此时,朽朽一边着急,一边迷信,右手握拳,左手不断拍着右手的拳头,急得热窝上的蚂蚁似的,就是陈平死,估计他都不会进产妇的病房的。
“你还不快去医院看看。”他见老婆无动于衷样,再次咆哮起来。
“这临时坎坎上,我今早有课,得去学校请假,做些交代吧,我请完假就去医院,好了吧。”
冯老师还是见老公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这样大的火,毕竟是人命关天,她也不好和老公争吵,也想着先去学校请假,就去医院。
“你快点跑去咯,急死个人了。”朽朽使劲催老婆赶快出门。
媳妇见公公非常着急样,觉得自己说重了,怕公公着急,才安慰公公道:“爸爸,也不要太着急,陈平昨天是差点死了,动了几个小时手术,输了血,抢救过来了。”
公公听了媳妇的话,得知陈平脱离危险,才镇定下来。
媳妇再道:“爸、妈,我昨晚在医院呆了一夜,我去单位请个假,补瞌睡去。”
公公回道:“好,你去吧。”心想这媳妇还是挺懂事的。
冯老师去到学校请了1天假,安排好上课的事,又忙着去菜场买些鸡蛋和甜酒带去医院。
到了医院,刚上楼梯,就见小杨低着头急火火地下楼,他还没来得及去配眼镜,也没注意到冯老师上楼,就跑下楼去了。
原来他见老婆病情平稳了,她也饿了,想吃东西,昨天带的饭菜是冷的,不能吃,才想起去街上买个煤油炉来,好热东西给老婆吃。
冯老师见小杨好像没注意到她,也就懒得跟他打招呼,本来觉得见面尴尬。
此时陈平被送到病房休养。
冯老师找到陈平的病房,径直来到她床边,陈平见三娘来了,有些吃惊,肯定是嫂子去告诉家里人了,三娘才来的,只不过她很意外,没想到她会来,只以为这辈子,再不会与他们有瓜葛。
但见三娘来了,还是感动,叫道:“三娘来了。”
“嗯,好点没?”三娘关切地问道。
见病床上虚弱的陈平,都是生过娃的过来人,还是有了怜悯之情
“好些了。”陈平微笑着回三娘道。
三娘坐她床边椅子上,见陈平苍白虚弱的脸,内心还是有些触动。她四处打量,好象寻找啥,但她又没吭气,倒是注意到蔡红萍也在病床上,都是熟悉的,她道:“你也在啊。”
蔡红萍便笑着回道:“冯老师,你上来了。”
冯老师问她:“你生个啥?”她是想问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女娃。”
“喔,那好。”
尬聊了几句,也没啥聊的。本来冯老师一向来都是不苟言笑样,好多小辈见她,都有些怕她。
这时,陈平感觉全身发冷,突然在床上抽搐着抖起来。
三娘注意到,床在动。忙问:“你是冷吗?”
“好冷,止不住全身发抖。”
三娘忙起身帮她整理被子,想把她盖严实点,见陈平此时抖得象敲锣鼓样,她连忙压住被子周围,生怕风灌进被子里,怕产妇得产后风,将来落下病根。
但床抖动得更厉害,她问:“你吃东西没?”
“从昨天生娃到现在一颗米都没进。”陈平嘴有些乌紫的,冷得打颤道。
“我的妈呀,东西都没得吃,不冷才怪。”三娘无可奈何道。
说完,拿出鸡蛋和甜酒,去其他地方借炉子。
十几分钟后,她煮了9个甜酒鸡蛋汤进病房,陈平顾不得烫嘴,囫囵吞枣似的一口气,把一锅甜酒鸡蛋汤喝完,每个鸡蛋都没来得及嚼烂,几乎是三两口吞一个蛋。
陈平吃了东西后,不冷了,也不抖了,似满血复活,体力恢复不少。
许是吃了东西,智力也恢复不少,陈平才想起女儿来,她见三娘一直没提起问她孩子的事,才想,三娘误认为她孩子死了,没问她,是怕她伤心,事实确实如陈平想的。
三娘进来,四处打量,是没见到孩子,以为那孩子夭折了。
原来大家昨天一直忙抢救陈平,都把那婴儿忘九霄云外。那孩子睡在进门左手边角落里的床上,不哭不闹,就没人想起她的存在。
陈平恍然想起女儿从生下来到现在没人管,才跟三娘说:“三娘,麻烦你帮看妹妹一下。”
“妹?在哪里?”三娘惊愕道。她进病房都在巡视孩子在哪,只是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床上盖着被子的孩子,她确实以为孩子没活下来。
“在那张床上,被子盖起的。”陈平给三娘指了指那张床。
三娘说:“这一天一夜没人管她,我给她洗个澡吧。”
说完走到那张床上,见可爱的孩子是醒的,正睁着水晶葡萄般纯净眼睛盯着她看。
三娘顿时母爱光辉爆棚,把孩子轻轻抱起来仔细瞧瞧,是个蛮讨人喜爱,五官周正的小丫头。把她轻轻放床上,把小被子轻轻解开,然后“呀”的惊叫一声。
陈平听到三娘惊叫,吓了一跳,不知发生啥事,急问三娘:“怎么了?三娘。”
“妈呀!造孽的娃娃,胎粑粑搞得满背都是,得赶快给她洗洗了。”
陈平一听,才松了提到嗓子眼的气。
三娘说完,就去打热水来,把孩子洗干净,重新拿干净小衣服给孩子穿上,给她包了干净小被子。
做完这些后,她见陈平好多了,又见孩子没多少尿片,她知道,小夫妻俩没经验,孩子的衣服尿片准备得少,就跟她说:“我回家去给你撕些旧布,拿来当尿片,你们准备这些根本不够用。”
陈平感激道:“那麻烦三娘了。”
三娘就回家去了,朽朽见老婆回来,忙问:“陈平咋样了?你怎么去这一下下就回来了?”
老婆回道:“她没事了,我回来给她撕些尿片拿上去,他们准备得不够。”
“哦,太好了,谢谢老天保佑啊!她没事,我这心才安啊!。”
一直在家等消息的朽朽总算舒了一口气。
老婆也懒理他,去衣柜里把一家人不穿的,那些绵软的旧棉布衣裤,用剪刀剪得一样整齐的长条,送到医院去。
第二天,三娘还去中药铺买了些催奶的中草补药,用药炖猪脚,给送到医院去。
第三天,炖了鸡送上去,陈平和老公很是感激,也算跟家里人冰释前嫌。
陈平没曾想,受了一场惊恐历程,大难不死,生了娃,居然跟家里又好上了。她认为是女儿给她带来福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