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有一个好妻子

　　屈恪说完后，行大礼拜道。

　　他沉浮与官场几十载，深谙为官之道，此刻，周晴罗列了他属下官员的所有罪状。

　　要是不表态，哪怕是有一点的包庇，他敢相信，第二天，此事便会传到京都圣上耳中。

　　作为一个久经宦海的人，他也有过许许多多不好的东西，要是因为这样，被查出来什么。

　　就连他这是一品大员的乌纱帽也不保。

　　现在，唯有以铁血手段，斩草除根，表明态度，才能让天策上将不追究到他头上。

　　“屈大人，可真是刚正不阿的好官啊！”

　　周陌自然是看出屈恪的想法，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不敢担，天策上将扶灵归来，想必一定是舟车劳顿。烦请上将随下官前往总督衙门，休养一番。剩下的就交与下官来处理。”

　　屈恪全然没有刚才杀人时的凌厉，仿佛他从未出手过，显得云淡风轻。

　　大夏国一十二州，其总督都是京都圣上直接选派的，他们也许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必定不会参与到手下的贪污与盘剥中去，他们的目标是摄取更高的权利，而不是眼前这一点蝇头小利。

　　所以周陌也没在意屈恪的小心思，他开口淡淡道：“这是你云州的事，你云州总督怎么管是你的事，但我想，这群贪官盘剥的都是民脂民膏，查抄的钱财，也应该归民所有。”

　　“谨遵天策上将教诲，下官一定秉公办理。”屈恪道。

　　“总督衙门我就不去了，周放你去把扶灵部队带到云州衙门，三日之后，我们上京见圣。”周陌再次开口道。

　　“是，周帅。”周放应声。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不要影响百姓的生活。”周陌平淡开口道。

　　“是。”

　　周放，周晴和屈恪等人同时应答道。

　　很快，刚刚还挤满大小官员的打谷场，就如同退潮般散了开去，刚刚被枭首的血腥场面一一被清扫干净。

　　一时间，偌大的打谷场上就剩下周陌和陈家庄的百姓。

　　看见自己的下属走后，周陌反倒是多了丝轻松，紧绷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和煦笑容，此刻，迷蒙的细雨也微微见歇，远处仿佛又一处明媚的阳光躲在云彩下，欲要展颜。

　　“多谢天策上将，让我们陈家庄一十八户人家得以活命。”

　　打谷场上，陈家庄村民中，为首的一个白发老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对周陌高喊道。

　　“多谢天策上将，让我们陈家庄一十八户人家得以活命。”

　　“多谢天策上将，让我们陈家庄一十八户人家得以活命。”

　　......

　　打谷场上，一个个村民，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对着周陌拜道。

　　他们的声音不高，但饱含深情，久久的回荡在雨过天晴的斜阳中。，

　　周陌沉默了，他看着这群衣裳残破，瘦骨嶙峋，跪在打谷场上的村民，他们的眼睛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周陌活命之恩的感谢。

　　这就是百姓，他们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谁是对他们好的。

　　眼前这个天策上将的大官，就是对他们好的人。

　　所以，他们感激周陌，这一跪，就是对其最淳朴的感谢。

　　“站起来，不准跪。”

　　良久，周陌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六个大字。

　　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得到百姓们的帮助，走到保家卫国的道路上，他在骨子里，一直认为自己只是百姓中的一员。

　　或许自己现在有所成就，能施展所谓的权利，但这也都是他眼前这些人赋予的。

　　他们没有必要，也不需要跪。

　　因为这大夏国是他们的大夏国！！！

　　陈家庄的村民听到周陌的话，全都有些呆滞，甚至有些茫然。

　　唯有小艺很是听话的挣脱了年轻妇人的阻拦，站了起来......

　　陈家庄，陈小刀的家中

　　这是一个破旧的草坯房，房子里摆着七八件精巧的木具，但经过岁月的洗涤，显得有些黯淡。

　　房子的门外，摆着一个很小的木马，微风吹过，嫩绿的细柳伴随这木马吱吱摇晃。

　　“听母亲说，这是父亲在我没出生前做的，现在我长大了，有点骑不上了。”

　　“上将叔叔，我父亲呢？你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坐在一张木桌旁，昏暗的屋子里，小艺露出向往的神情。

　　“你父亲他，一直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比我还了不起。”

　　周陌有些哽咽的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我的父亲是大英雄，是大英雄，一个和天策上将一样了不起的大英雄。”

　　“叔叔，我的父亲在哪？我想见他。”

　　小艺显得很是开心，他为拥有一个大英雄的父亲开心，更为之后期待的与父亲见面而开心。

　　“你父亲他......”周陌开不了口，就像刚刚那个时候一样。

　　“小艺，待会母亲要和天策上将说一下正事，你先出去一下。”

　　这时，在一旁的年轻妇人开口说道。

　　“好吧。”小艺看起来很听母亲的话，他悻悻的走出房门，坐在显得有些小的木马上，在余晖中吱吱的摇着。

　　“上将，小刀他，他，是不是牺牲了！”

　　年轻妇人压抑的情绪，终于迸发了出来，眼眶红肿，声音带着凄厉。但眼神中，充满了渴望，渴望周陌给出一个相反的答案。

　　“嗯。”

　　周陌很想摇头，但终究点下了头，让那种渴望瞬间变成了绝望。

　　这一刻，周陌感觉自己比刚刚被枭首的贪官还可恶，他抹杀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思念，一个孩子对父亲的全部。

　　年轻妇人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她刚毅的面容上，一个个泪珠滑落，让人为这个独自拉扯孩子五六年的妇人而揪心。

　　妇人从怀中掏出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簪子，她双手紧紧的攥着，泪水止不住的扑簌而落。

　　良久，中年妇人停止了哭泣，用着喑哑干涩的嗓子开口道：“多谢上将救了我们母子俩，我想小刀他泉下有知，也会感谢上将的。”

　　此刻，周陌的心更加痛了，他想过年轻妇人，会责备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夫君生死，这或许会让他的心好受点。

　　但没想到，她不仅没有质问自己，反而在感谢自己。

　　也许这就是好人，让你的内心永远留下愧疚。

　　“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会在京都买下一所宅子给你们，之后也会给你们赡养费的。”周陌道。

　　年轻妇人摇了摇头，淡笑道：“打仗总会死人的，我在这几年里，无数次做到小刀他传来噩耗的梦，没想到现在却成真了。”

　　“上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大夏国有着千千万万和我一样的人，有些甚至比我更需要帮助。我只要小刀的那份抚恤银两就好。”

　　周陌没想到这个年轻妇人会这样说，她比自己想的，还要懂的更多，更多......

　　“其实你也可以改嫁的，小艺交给我，我会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照顾的。”周陌又道。

　　“小刀是我爱过的男人，小艺是我今后的全部，我不会离开他们的。”

　　年轻妇人把金属簪子又放回怀中，看着门口骑着木马的小艺，喃喃开口道。

　　听完妇人说的后，周陌有些愧疚自己刚刚自己的那番话。

　　于是他转开话题，又把牺牲将士的抚恤和埋葬的具体措施，说了一番。

　　最后补充道：“之后，我会让人给小艺送点书来，待得他弱冠之后，我会给他找个老师。”

　　“至于抚恤银两，一旦朝廷拨下来，我会第一时间送来。这是一百两银子，是我打赌输给小刀的。”

　　“你拿着。”

　　周陌说完后，年轻妇人又噗通跪了下来，颤声道：“上将如此大恩，我和小艺永世不忘，小刀也一定会在泉下保佑上将的。”

　　“我说过了，不准跪，起来。”

　　周陌把年轻妇人拉起后，又摸了摸小艺的头，便骑着驽马离开了。

　　“母亲，上将叔叔怎么走了，他还没告诉我，父亲在哪呢？”

　　“你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了，上将叔叔是来告诉我们这件事的。”

　　年轻妇人站在门外，清风拂过，好像一切都没发生，她还是那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

　　......

　　周陌骑着驽马出了陈家庄，他又回头，看向了小艺家的方向。

　　小刀，你娶了一个好妻子，也有个好儿子。

　　不过，我可能不会让你儿子跟我，我让他读书了。

　　因为读书，就不会突然看不见了。

　　......

　　“周帅，我们打个赌，我生的一定是个儿子，他一定很像我。”

　　“像你，岂不是没了。好，我和你打赌，就打一百两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