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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梦空间

第十三章 幽灵

叠梦空间 生在北极 4168 2025-10-02 23:18:59

  深秋的晨雾,浓得像一团湿冷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柳巷胡同的灰瓦白墙上。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反射着天光的微明。我和泥鳅站在17号院虚掩的木门前,一夜未眠的疲惫刻在脸上。

  我们是来告别的。昨夜书房里那番超越认知的对话,那块散发着诡异微光的螺旋怪石,海杨那双蒙着阴翳的眼睛......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却又带着证据如山的冰冷质感,狠狠砸在现实的地面上,留下无法弥合的裂痕。

  我们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子里静悄悄的。那口老井黑黢黢的井口氤氲着雾气,像一只沉默的、窥探着什么的眼睛。刘秀琴正在井边打水,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强压下的不安。她看到我们,停下动作,沾着水珠的手在旧围裙上擦了擦,眼神里带着询问。

  “嫂子,我们......来跟海队道个别,今天就回河省了。”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刘秀琴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下意识地瞟向紧闭的堂屋门,眉头细微地蹙了一下。

  “他......昨晚没睡好,后半夜屋里好像有动静,天没亮就起来了,说心里闷,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出去了?”泥鳅的嗓门有点干哑,眼睛下意识地在狭小的院子里扫视了一圈,仿佛海杨会藏在哪个角落。

  “嗯,”刘秀琴的声音很低,“有一阵子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没说去哪儿。”

  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缠上我的心头。海杨的那种沉默的状态,那副身心俱疲的模样......

  “我们去屋里等他吧。”我压下心头的不安,说道。

  堂屋里比昨晚更显清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旷感,那张老藤椅孤零零地摆在窗边,仿佛还残留着海杨佝偻蜷缩的轮廓。

  泥鳅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步,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桌面,忽然“咦”了一声。“那块石头呢?”他猛地转向我,眼神锐利起来。

  我心头一跳!视线立刻投向昨晚放置螺旋怪石的榆木书桌。桌面上空荡荡的,只有那盏绿罩子台灯和黄铜笔筒,在透过窗棂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那块来自“时间环”的中心、布满螺旋纹路的、散发着黯淡微光的石头,不见了。

  我和泥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骤然升起的惊骇。

  “书房!”泥鳅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向旁边的那个小房间。

  书房的门虚掩着。泥鳅一把推开门,里面同样空无一人。书架落满灰尘,书桌空空荡荡,那块用旧帆布包裹的石头仿佛从未出现。

  “嫂子!”泥鳅转身冲出堂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海队走的时候,带没带什么东西?一个用旧布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刘秀琴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她闻声走了出来,看到泥鳅焦急的表情,又看了看我凝重的神色,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他就穿了那身旧外套,空着手出去的。”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怎么了?那块石头......很重要?”

  何止重要!它几乎是海杨的那番惊世骇俗言论的唯一支撑,是连接那个不可知的“时间环”与现实世界的唯一桥梁!它的消失,让昨夜的一切都瞬间变得如同空中楼阁,甚至......更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精心编织的、连自己都深信不疑的幻觉!

  “找!”泥鳅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分头找!这南江城能有多大?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能跑到哪儿去!”

  南江市的清晨渐渐苏醒。雾气稍散,但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屋顶。街道上,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早点摊子冒着腾腾热气,上班的人流熙熙攘攘。这座陌生的南方小城,以其惯常的、充满烟火气的节奏运转着,与我们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格格不入。

  我和泥鳅沿着柳巷胡同向外搜寻。泥鳅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个过往行人的脸,仿佛海杨会随时从哪个巷口拐了出来,或者就隐藏混迹在人群之中。他甚至几次拦住早起遛弯的老人,用他那带着浓重河省口音的普通话询问道:“您看到过一个高高瘦瘦、脸色很白、穿着旧蓝布工装的男人吗?大概这么高......”他急切地用手比划着海杨的身高。

  老人们大多茫然摇头,或用本地话嘟囔几句,甚至投来疑惑或警惕的目光。

  我相对冷静一些,但心脏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海杨的再次“失踪”,与十年前那次充满神秘色彩的消失截然不同。这一次,没有扭曲的时空,没有金色的螺旋山体,没有吞噬一切的“墙”。有的只是一个身心俱疲、精神恍惚的男人,在这样一个极其普通的清晨,空着手,走出了家门,然后......不见了。

  这反而更让人恐惧。

  如果昨夜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是否......又找到了某种方式,回到了那个“破碎的时间环”里?或者,那个“环”的残余影响,如同看不见的引力,再次将他拖拽了回去?

  如果昨夜的一切只是他崩溃的臆想,那么他的失踪,则更可能是一场源于精神彻底瓦解的、无声无息的悲剧。或许是沉入某条冰冷的河道,或者隐匿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静待生命的终结。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沿着穿城而过的浑浊江水一路寻找。江风带着水腥气,吹在脸上又湿又冷。泥鳅的脚步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粗重。我知道,他不仅是在找海杨,更是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将他从这巨大的认知混乱中解救出来的、确凿的证明。证明海杨不是疯子,证明那匪夷所思的经历真实存在,或者,干脆证明那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只是被一个可怜的精神病人愚弄了。

  就在我们走到一座横跨江面的老石桥中段时,泥鳅猛地停下了脚步。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霍然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身后熙攘的人流。

  “怎么了?”我心头一紧。

  泥鳅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目光在桥头桥尾来回逡巡。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有人跟着咱们。”

  “跟着我们?”我一怔,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桥上人来人往,推着自行车的,挑着担子的,行色匆匆,来来往往,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

  “从柳巷出来没多久,我就觉着不对劲。”泥鳅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寒意,“像个影子,不远不近地吊着。刚才在桥头买烟,我一回头,好像看见个穿灰衣服的,闪到墙后头去了。”

  “你看清了?什么样的人?”我的心也提了起来。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足以撩拨起紧绷的神经。

  “没看清脸,”泥鳅摇头,眼神愈发警惕,“个子不高不矮,动作挺快,像个......像个鬼影子!”

  鬼影子?这个词让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骤然冷了几分。是巧合?还是......与海杨的失踪有关?与那块消失的螺旋怪石有关?难道海杨的归来和离奇叙述,真的引来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关注”?

  一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心头。

  一天的搜寻毫无结果。我们几乎走遍了南江城的大街小巷,车站码头,甚至沿着江岸向下游走出了十几里地。问遍了遇到的所有的早起行人,得到的只有茫然的摇头和敷衍的回答。海杨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傍晚时分,我们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了柳巷胡同17号,疲惫而沮丧。

  刘秀琴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渐暗的天色。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时,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期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仿佛早已预知了这样的结果。

  “没找到?”她的声音很轻,像飘在风里。

  我和泥鳅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默默走向厨房。她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异常孤独和坚韧,她没有哭闹,没有追问,只是用一种近乎殉道般的沉默,承受着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无情捶打。

  这天夜里,我和泥鳅挤在刘秀琴为我们收拾出来的狭小偏房里,屋子里弥漫着陈年谷物的气味和潮气。我们没有开灯,各自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被烟熏黑的房梁。

  窗外,南江市的夜晚并不寂静,远处隐约传来市井的嘈杂声和轮船的汽笛声。

  “呆子,”泥鳅在黑暗里忽然开口。“你说......大头他......是不是真的又......回去了?”他没说出“时间环”这几个字,仿佛那是什么禁忌的词汇。

  “不知道。”我望着房梁上模糊的纹路,那些扭曲的线条在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变成无数个纠缠的螺旋。

  “也许吧。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静一静?带着那块要命的石头?”泥鳅嗤笑一声,笑声里却毫无暖意,“那石头邪门得很!我总觉得......那玩意儿不像是个好东西!大头拿着它,会不会......会不会被它给......”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被吞噬,或者陷入更深的疯狂。

  我没有接话。那块螺旋怪石,确实散发着一股非自然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它是“门”的证据,但也可能本身就是灾祸的源头。

  “还有那个跟踪的......”泥鳅翻了个身,脸朝向了我这边,尽管在黑暗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我今天留意了一天,妈的,那感觉时有时无,像个幽灵!你说,会是谁?地质局的人?还不死心?还是......还是和大头说的那些鬼东西有关的人?”

  他的猜测让黑暗变得更加浓重。如果海杨的经历是真的,那么知晓或追寻这种超越常理现象的人或势力,恐怕绝非善类。我们这两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是否已经无意中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危险漩涡?

  “明天......”我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去派出所报个案吧。不管怎么样,人是在南江丢的,总得有个说法。”

  泥鳅闷闷地“嗯”了一声。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沉默中多了几分警惕和惊惧。不仅是对海杨失踪的担忧,更是对那个可能潜伏在暗处、如影随形的“幽灵”的忌惮。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模糊,即将被疲惫拖入睡眠的边缘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声响,钻进了我的耳朵。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极近的地方,用指甲......轻轻地刮擦着窗户纸!

  “吱......嘎......吱......嘎......”

  声音细微得几乎要被心跳声掩盖,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和刺耳!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睡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我猛地睁大眼睛,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泥鳅显然也听到了。他那边传来床板极轻微的“嘎吱”声,他应该也瞬间绷紧了身体!

  刮擦声停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和泥鳅压抑的呼吸声,还有擂鼓般的心跳。

  窗外是浓稠的夜色,杂物房的窗户糊着旧报纸,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是谁?是风刮动了什么东西?还是......那个“幽灵”?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我的脚踝,膝盖,腰际......

  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起身查看的瞬间,那刮擦声又响起了!这一次,不再是单调的刮擦,而是变成了......一种有规律的、缓慢的......敲击!

  “笃......笃......笃......”

  一下,又一下,间隔均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和......刻意!

  它不是在随意刮擦,它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泥鳅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黑暗中传来他摸索的声音,紧接着是那根枣木警棍被攥紧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谁?!他妈的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泥鳅压低声音,带着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着窗户的方向低吼道。

  敲击声戛然而止。

  窗外,只剩下一片寂静,和仿佛孕育着无数未知危险的......黑暗。

  那个幽灵,不仅跟着我们。

  而且,它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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