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如今的长歌红袍军神，被奉为长歌年轻俊彦第一人，气运加身。
国运加身之人，抗万众之责！
正在西北边境之南的天山之下，那座深渊里，只身牵制住那畜生麾下百万大军！
分身乏术啊！
与之相比，个人情感一事，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长歌如今的歌舞升平，太平盛世景象，只是盛世表象下的一个泡影罢了……
触之既破，长久不得。
这个骇人的消息，二子李祗，尽管可能不会全知，可差不离知晓一些个中内幕了。
李财神爷不疑有他。
因为，这些年二子李祗，暗地里布下的，看似无关紧要，又颇具深意的棋子，他都愈发看不懂了……
而他的后手谋划布局，例如与姜家和亲之事，甚至是后来推动幼子的入赘之举，李祗看似反抗极大，父子二人几乎‘决裂’，实则也是半推半就的，就应了。
目前，他唯一的目的，只是希翼着通过父子二人的各种心照不宣的配合，将这个最后必然会天下皆知的重磅消息，告知给家人……
未雨绸缪！
“……这般写的话，语气就显得有些生疏了，不妥。将‘你必须给为父’改成‘为父期盼’，显得更有力，也更亲和一些……”
“——夫人说的是，这就改过来……”
“这句也不妥……”
“……改，为夫这就改！”
——
于是。
烛火通明地厅堂中，因着一封寄往远方，承载着父母期望的书信。
响起了夫妻二人，‘妇唱夫随’、‘琴瑟和鸣’的对话声。
一副祥和宁静的场景。
……
……
昼夜交替。
一觉醒来，窗外天已大亮。
李祗从松软地床榻上坐起身，舒展腰肢，只觉得周身一震，四肢百骸有微弱的气机流转，旋即隐而不见。
早已对体内这般状况，视若如常地李祗，撇了撇嘴，从塌边拿起叠放整齐地衣衫，手腕一抖，衣衫自行散开，他便着手自行穿戴起来。
不消片刻，便已穿戴整齐。
穿上长靴，大步来到等人高的铜镜之前，对着镜子，挑了挑眉。镜中，那个剑眉星眸，俊逸非凡与他一般无二的影子，同样挑眉微笑。
啧啧，当真好俊的样貌，就是有些可惜了……李祗心中不甘的叹息一声，抬起手指，抚了抚鬓角处一抹白皙。
那是年少的记忆留白，也是曾努力想要向长生仙道靠近的证明。
……
光阴倒转，年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方是大哥李长生踏上修行路之初，还未曾入朝堂为官，白袍未染红，军神未加冠。
正值意气风发之际的李家长子，衣锦还乡回到家中，看到一旁歪歪扭扭拿着木剑乱舞的弟弟，满心欢喜，心血来潮，欲要为其弟开灵。
冒着违背师训之大不讳，以乾文术士秘法，为他测量过修行天赋。
几十次下来，神识枯竭数次，最终艰难地得出结论：
这位生而知之，从小便天资聪慧地弟弟，周身经脉闭塞，无法引灵气入体。
根骨厚重，却酥脆至极，更难以淬体之法，凝聚真气，以武入道。
一不小心，就可能用力过猛，落的个当场骨骼尽碎，瘫软在床，四体不勤的凄惨下场。
用修行之人的说法便是——百年难遇的废体！
无法修行。
起初那位看似无欲无求，平淡如水，实则志坚如刚，是个妥妥热心肠地大哥，还心有不甘，不信邪。
动用李府大量资源，四处搜集，购来一个院子地天材地宝，亲自调制药浴，欲要为其弟洗经伐髓。
想着哪怕不能助其炼气筑基，好歹也能够改善李祗生来便有些羸弱古怪地体魄，病魔不侵。
可谁曾知，寻常的药理，对李祗竟全然无用。
耗费了大量珍贵灵材宝药熬制而成的药浴，更是险些令其当场暴体而亡，一命呜呼。
若非当时有一位药师客卿旁观在侧，及时出手救治，险些酿成错手弑弟的泼天大祸。
懵懂‘无知’的李祗，更是落下暗疾，似是动了寿元根本，两侧鬓发少年白。
此事过后，李长生对这位弟弟，心生有愧，愈发沉默寡言了。
原本脸上的偶尔会露出的温和自信笑脸，再不见。
之后那两年，哪怕再次前往长安求学为官带兵为将，仍旧心心念念家中这位弟弟的身体状况。
一边四处搜寻修补寿元根基的灵药，寄回家中，求李财神爷，务必熬了哄弟弟喝下，滋补体魄。
一边，仍旧在打探着有关寿元修补之法。
向来从不求人的年轻俊彦第一人李长生，私底下不知拜访了多少奇人异世，为谋求修补神魄之法，甚至在那位名声不佳，却极擅长丹药炼制的道家天师门外，跪了整整半旬光阴。
最终那位道家天师看在其心诚的份上，舍了一粒宝丹。
李长生如获至宝，不曾听那道门天师讲解服用之法，便连忙匆匆道谢顺带道别，连夜御风，跨越数千里路程，回到斜塘，要亲眼看着幼弟吞服方才安心。
谁曾想，这又是个坑。
当时年幼的李祗，不疑有他，在大哥殷切的目光下，二老满脸喜色的注视下，怀着感恩激动的心思，吞服下了那枚从道家天师哪儿求来的没什么味道的宝丹。
之后，半刻钟不到，体内药力扩散，不等李祗痛呼，便眼前一黑，瞬间七窍流血的昏死了过去。
整个斜塘李府，又陷入了一场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混乱场景中去。
若非斜塘渡口南禅寺一位得道高僧及时赶到，以佛家禅法引渡药力，斜塘李家，就又要再一次失去嫡出的血脉延续了。
至此，天之骄子，李长生，彻底自闭。
返回长安，与那位贵为国师师兄的道家天师，于长安之外，打了一架，拖着重伤之躯，写了一封血书回来：长生无颜面对仙芝……
想到这里，李祗哑然失笑。
大哥那般人，虽然莽，却也耿直纯真的可爱。
俗话都说：做多错多，关心则乱。
其实不然，大哥那几番无心折腾，其实也歪打正着的，将他脆弱不堪的体魄，给恢复成常人模样了。
至少不像之前那般，一不小心磕着碰着，轻则骨折，重则断指断腕了。
甚至，完全感知不到这天地间灵气涌动的他，如今也能偶然间‘看’到那些游浮于天地之间，宛如介子的‘灵’了。
另外，舞动梦魇剑胚之后，一觉醒来，还能清晰地察觉到体内残留的气机。
只是两者均不能真正掌握罢了。
可至少进步了不是？
这可能便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推开镂空木门，几个结成一团的‘灵’，嬉笑着打闹着，从眼前攸然飘过，消逝不见。
李祗心情大好，深吸一口气，笑道：
“天地之间有清气，浩然长存笑开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