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救人和奴隶
任宏权一直看着那些人消失在远方,等确认他们不会再回来后才收起望远镜,对郑醇玉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两人收拾停当,从山上下来直接来到那名趴在地上的皮甲骑士身边,正在吃草的战马嘶鸣了一声拱了拱骑士的头,任宏权和郑醇玉这才发现,这名骑士的面庞看起来很清秀,年纪似乎也不大。
任宏权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脖子,发觉颈动脉还在搏动,随后解开骑士的皮甲,他的整个后背的鲜血已经凝固,呈现出一种黑红色,只见一道伤口从右肩穿过脊背直达左侧腋下,整个伤口的肉向外翻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任宏权手头什么都没有,只能先用骑士自己的衣服草草包扎一下,等包扎好了才去寻找郑醇玉。
郑醇玉正站在两队骑兵接战的地方用手机四处拍照,然后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双方对战时的情景,愈发佩服作战双方,忘却生死一往无前的决死冲锋,对战时直面死亡也要杀死敌人,这种精神实在是让人敬畏。
任宏权过来拍了拍郑醇玉道:“这里到处都是鲜血和死人,你怎么没一点反应?”
郑醇玉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皮甲骑士的尸体,拍了拍脑袋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电视和小说里都说人第一次看到死人会受不了,也许我神经大条些?”
任宏权久久的注视郑醇玉,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已经包扎好的骑士道:“那个人还活着,不过要是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郑醇玉也走过去看了看,也有些发愁,道:“可是咱们还得去找人求救,手头又什么都没有,怎么救?”
任宏权用商量的语气道:“这样吧,你把这个人用马带回山寨看能不能救活他,我继续去求救。”
郑醇玉伸手去摸旁边的马脖子,正在吃草的马全身都是棕色的毛发,看起来油光水滑的样子。马儿见陌生人摸自己,倒没有躲开,只是有些不满的叫了一声。
摸了两下才道:“这家伙伤成这样,如果直接用马拉回去恐怕半路上就没命了,最好还是做副担架固定下,况且,”郑醇玉挠头道,“带回去了也好不到哪儿去吧?既没医生也没药品的,我倒是跟一个道长学过一些中医,辨药配药没问题,可这是外伤,我就没什么办法了。”
任宏权也知道郑醇玉说的是实情,只能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郑醇玉从地上拾起骑士使用的长剑,仔细观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刀,只有一边开了刃,刀尖和刀背呈现出一个40度角,刀身长直,看起来和一把剑一样,刀柄上缠着细麻绳防滑。
“任哥,你看这柄刀,”郑醇玉把刀递给任宏权,“刀身长直而窄,没有装饰,刀柄较长,可以双手握持,典型唐横刀样式,但是这刀的材质似乎不太好。(注一)
你想想从咱们醒过来见到和听到的种种异常,还有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死了这么多的人,任哥,你认为这正常吗?”
任宏权接过长刀,用手抚摸刀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管怎么说,始终要找到人确认下才行。”
郑醇玉无奈道:“好吧,我们还是先做个担架把他固定下再说。”
说完就四下看看,又从地上捡起一把横刀,顺手耍了个刀花,往旁边的树林里走,边走边对任宏权道:“我记得之前那些人走的时候曾经指着树林对这位说过什么,我去看看,顺便砍几根树枝来做担架。”
任宏权一怔,问道:“需不需要我跟你一起去?”
郑醇玉勉强笑了笑道:“不用,我可是高手,等闲三五个人不在话下。”
任宏权闻言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收集地上的横刀和长枪,摆了摆手道:“千万小心,有什么事就叫我。”
郑醇玉点点头就走了。
这片树林的树并不高,但是长得有点密,从外面看不到树林里的情形,等靠近树林后郑醇玉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无他,太臭了。
想起之前那些锁子甲骑士杀完人就把尸体藏在树林里,想来这股臭味就是尸臭,那就意味着那帮人在这里杀人不是一天两天了。
等到郑醇玉真正走进树林,这才愕然发现,树林里被挖了个大坑,大坑里层层叠叠堆积了不知道有多少具尸体,很多都已经开始腐烂,还有一部分已经被草草掩埋,只漏出尸体的一部分。
强忍着恶心,正想换个地方去砍树枝,忽然听到旁边有声音传来。郑醇玉好奇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
等到转过几颗树后,他愕然看到了十几个穿着破烂、跪在地上的人,发出喊声的正是其中一个人,这个人看到郑醇玉后又用他听不懂的话说了一句,十几个人都转头看向郑醇玉。
郑醇玉有些警觉,迅速的把周围扫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这才向那些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那群人互相看了看,一个满脸污泥的人说了一句话,郑醇玉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他说的是:“郎君是我们的新主人吗?”
这个人说的话和班四娘那个小丫头的口音差不多,郑醇玉换用那种古怪的口音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这下有7、8个人都听懂了郑醇玉的话,还是刚才那个人回答道:“我们都是山南部的奴隶,今被山南部贵人赠予主人,助主人处理后事。”(注二)
郑醇玉皱起眉头,又是奴隶又是主人的,听的十分不爽,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我不是你们的主人,你们说的主人是谁?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那十几个人有些骚动起来,那人又答道:“回贵人的话,我们都没有姓,贵人称呼我阿三便好,我们也不知道主人是谁,只是管事吩咐说主人打败了我们大吐蕃最厉害的上伍如武士老爷,命我们在此等候。”
郑醇玉心里一动,大概有个猜测,就问道:“你说的武士老爷是不是在树林外面伏击别人的8名身穿细网眼锁子甲的骑兵?”
阿三道:“回贵人的话,是的。”
郑醇玉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新主人是谁了,他在外面,不过晕过去了,如果得不到救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懂郑醇玉话的人把他的话翻译给别人听,十几个人神情都慌乱起来,阿三恭声请求道:“求贵人允许我们去拜见新主人。”
郑醇玉点头后指着外面道:“就在那边。”
阿三一头磕在地上的土里,“阿三谢过贵人。”
郑醇玉看了看阿三身上的污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终究没有勇气去搀扶他,无奈说了一句:“不必了,你自己去找你的主人吧,就在外面,我的同伴在照顾他。”
注一:《唐六典》:刀之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鄣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一般来说,横刀有两种,长刃和短刃,前者用于战斗,日本的“野太刀”即脱胎于长横刀,而后者则用来防身,日本的“肋差”脱胎于短横刀。
注二:唐朝时期吐蕃的豪奴和驯奴和我们现在理解的奴隶并不完全一致,吐蕃的奴隶只是翻译问题,他们更类似于人身依附于某个人、某个家族或者势力的贫民,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土地和财产,但没有人身自由或者拥有有限度的自由,但是生命权还是属于主人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理解的“会说话的工具”。但是还有一些更底层的奴隶,这些才是我们现代理解的奴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