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年跑了很多地方。几乎遍布了整个XZ。我见过了很多的风景,也没能看透复杂的人心。我虽然经历过很多良善,却总有些恶,徘徊在善之间,想要剥离,深陷,沉迷。
我喜欢听故事,故事对我来说是故去的事情。可很多人告诉我故事是假的,那么真实发生的事故去了不叫故事又该叫什么呢?那天,车堵在了路上,前面滑坡,要几小时路才会通畅。我把车熄火,停在路旁,有一满目满面皆沧桑的藏族老者,坐在路旁的路沿石上,看着远方。我仔细看了他的脸,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脸上横亘着刀疤,他的眼角总不受控制的落泪,整个人的气息都透着股不浓也不淡的凄凉。
那天的天空,有很多的云,太阳在云层之间穿梭,地上也就有时晴朗,有时荫凉。我坐到了他的身边,他没看我,像阿甘正传里的坐在车站的阿甘一样,他的汉语很好,开始自顾自的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我不知道他是否是讲给我听,我只是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听着。
“我的前半生,一切都很顺遂平常。我在该结婚的时候结了婚,在该生孩子的时候生了孩子。岁月匆匆,光阴荏苒,孩子也有了孩子,我也步入了晚年,孙子出身那晚,我的妻子因病去世了,那晚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但我希望他能平和,心地善良,所以为他起名叫洛桑。儿子儿媳去了LS,所以他被我带在身旁,他从小虽好动,但还算听话,几岁时被父母带去LS,几年后十多岁回来就变了模样。儿子儿媳向我哭诉,孙子吸上了毒,才从戒毒所出来,想要放到我这里,慢慢管教,我答应了。洛桑在我家的日子,总算听话,我总带他在草原上闲逛,让他看看蓝天,白云,日出,夕阳。我以为这能让他年轻躁动的心平静下来,他那段时间也很正常,我以为他变回来了。直到有一天,LS传来噩耗,他的母亲因为癌症去世了,他又回到了LS,可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过。”老人说着,拿起干枯的手掌,抹了抹眼角不可控流出的眼泪。又继续说道:“过了没多久,警察打来电话,说我的儿子死了,是我孙子干的。洛桑复吸了,吸毒没钱,便回家像他父亲讨要,父亲当然生气责骂,可吵闹中,一把刀插进了我儿子的心脏,洛桑跑了,跑得不见踪影,警察都找不到。我在LS将儿子的后事安排妥当,便开始了找寻他的路。我从警察那里知道他有可能去了云南香格里拉,于是我走遍吸毒者呆的角落,一路追寻他的踪迹,从LS追到云南,又从云南香格里拉追到四川的巴塘理塘,追了两三年,终于在成都一条阴暗的小巷找到了他,他那年应该十五岁,我只想带他回家,我告诉他跟我回家,可走近后,我看到了他的眼神,黯淡无光,我才知道他已经丢失了自己,丢失了所有人的信仰。他要走,我不肯,于是我的脸上多了一道疤,在我吃痛之时,他又消失在了街角。然后我就回家了,我知道洛桑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也只能任由他自生自灭了。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但我回来后,总是坐在这条路上,这是回来唯一的路,这是洛桑回家必经的地方。如今我不知他是死,是活,可只要他回来,他就还是我的洛桑。”
我只是听着他的故事,可时间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夕阳,老人缓缓起身,又擦了擦眼角的泪,向家走去,他佝偻的背影,衰弱的身躯,在夕阳照射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路通了,一排排车在漫长等待后,都急切的朝前方驶去。可我却看了看夕阳,草原上短小的草,一瞬间好像变得很高很长,草漫连天,漫住了我的视野,也漫住了夕阳。
我上车,觉得这几年自己像浮萍一样,到处飘荡,可水下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个根拉住我,让我知道家的方向。可洛桑,一个小孩,在迷失的路上,像无根的灰层,不知飘向了何方,或者已经被将到的黑暗吞噬了。
启动车辆,走的时候,我又看到了烬,他面对着我,朝着我的后方走去,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是洛桑。夕阳落山,天色暗了,我打开车灯,透过后视镜看向黑暗的后方,不止是洛桑,烬,也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