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LS河边的小酒吧点了杯果汁,吹着LS河时而暴烈,时而舒缓的河风,想起了大学时的一个兄弟。他和烬很像,总是来去无踪,神秘莫测。他又和烬不一样,他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
他总说想去看极光。我知道去哪儿看,去冰岛,去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几个国家,那里的极光是绚烂的,还可以避免去极地。后来,他只是在视频上看过,他没有机会去了。想着一件事是美好的,可没能有机会去做却是莫大的悲哀了。我想我会替他去的,只是我不是他,理解不到他真的看到极光时的感受了。
人总得行走,我只是看着他们,想着他们途经的是怎样的风景。有人在环海公路上行驶,海面上有珊瑚礁,陆地上还有袋鼠和考拉,大分水岭分出了干旱湿润,也分出了冷暖变化。有人在富士山下泡着温泉,听着艺伎的靡靡,看着满目的樱花,只是不知那沉寂的火山何时才会喷发。有人在香榭大道,有人在大本钟下,有人在密西西比河岸喝着咖啡,有人在潘帕斯草原驯着烈马,还有希腊神庙,还有埃及金字塔...你要去看的世界那么大,哪里是启程,哪里又是终点呢。
我曾问他行走的意义,就像烬问我要去哪里一样。他说能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走,走着走着就有了意义,或许那只是唯我一人能感受到的意义,旁人理解不了的。我总说他装高深,我也能理解啊,行走的意义不就是目的地的答案和沿途的风景吗?他说我的理解太片面,然后问我,你不是在XZ吗?你在第三极行走有什么样的感受?他的问题让我陷入了沉思。
我能看到蓝蓝的天,低低的云,茫茫草原,重重高山。我在这些风景里感受到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觉得太阳刺眼,风沙伤脸,最可恨是氧气不足,稍微累点就会气喘吁吁。我把这些都告诉他,他却说你问的答案不就在你的感受里面吗?你觉得那天,那云,那草,那山好看吗?我答到,初看时觉得很好看,看多了也就觉得很自然而然了。他说那就对了,那恶劣的环境才是你该去感受的东西,适应,战胜那些就是你这一程行走的意义。
我曾讽刺他,你只会夸夸其谈,其实你哪儿也没走过。他说我会去的。我问目的地在哪儿?他说向前走,只是向前走,驻足的地方就是目的地,可是驻足的地方也只是暂时的目的地,本质上来讲,我的行走没有目的地。
我不懂他,或许他自己都不懂自己。我告诉他,我走的每个地方都会遇到一些人,他们各不相同,饶有趣味。我去过的每个地方似乎更爱与那里的人说上几句,觉得挺有意思。他说那也是风景啊,是比风景更风景的风景,你能感受到这个,就更好了。
大学毕业后,他消失了,不是走哪里去了,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觉得他有些不知所谓,但也时常想起他。我忙于生活,没有时间去行走,但我还是想完成他的愿望,希望空闲的时候,能尽可能走去多一点的地方。最主要是帮他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极光。
想到这里,那天晚上LS河边的各种各样的光就变得有些迷离,河水也变得不那么湍急,而是安静平详。天上的星倒映在水面上,水面也折射出许多的光,地上的河与天上星河似乎交织在一起了一样。然后就想到了苏子的文章:“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我把在小酒馆点的果汁喝完了,又继续坐了一会,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他,我只是猜想,他眼里的极光,或许是怦然心动里朱莉的梧桐树,或许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里昂的那株盆栽,或许是功夫里周星驰手里的棒棒糖……
我只是有些羡慕他,他是飞翔天际的鸟,是遨游大海的鱼,是捉摸不定的风,是无处不在的光。
破晓时分,我梦到了他,他告诉我,兄弟啊,你已经行走在路上了。我问他,可是我还没看到极光啊。他答道,就在前面,再往前面走吧,走着走着就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