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交易
白鹤楼中，赵空烈左等不见人，右等还是不见人。
不知不觉中，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最为诡异的是，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楼外的雾气竟是越来越浓，透过窗口望去，已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而他自身所在的这座白鹤楼，被雾气隔离，竟似与整个天地隔绝开来……
此外，他还发现，眼前这只食书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拖延时间的举动。
“嚯嚯嚯嚯，又被你发现了！”
雾气中的声音陡然变得欢快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以为靠拖延时间就能等来救兵？”
“嚯嚯嚯嚯，你可真是幼稚……”
“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拿个破火折子来吓唬我？”
“啊呀呀，我好怕呀……”
雾气之中的存在，仿佛换了个人，声音清清脆脆，有若顽童，充满了欢快和狡黠，再没有了刚才的沧桑。
赵空烈深吸了口气，面色越发凝重。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玩心眼，好像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与其签订契约吗？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白玉寨的九当家，却见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昏死过去。
“哎呀，不相关的人，莫要去管他的死活……”
“我们还是继续来谈交易吧。”
赵空烈心有不甘，随手扔掉手中的火折子，道：“我若是不肯谈呢？”
“哎呀，你这可难倒我了……”
雾气中的存在，似是有些烦恼，道：“你知道我爱书，还知道我畏火，想必也知道我的规矩，这可就难办了。”
赵空烈不明其意，道：“怎么个难办？”
“咦，莫非你不知道么？”
“我的规矩就是盗亦有道，我这人虽是爱书，却从来不愿强取豪夺……”
“你既不肯给我身上的书，也不肯与我定下契约，与我而言，可不就难办了么？”
“既然难办，那就不办。”
赵空烈道：“天下之大，书籍亿万，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独独为难与我？”
“天涯何处无芳草？哎呀，这句好，这句好，你且稍待，等我把这句子记下来……”
赵空烈闻言，不由无语之极。
他前世做警察时，见过各色人等，却唯独没有见过如眼前这般古怪莫名却又有些无厘头的存在……
当真是活久见！
“啊呀，我想到了！”
片刻后，雾气中传来极为欢快的声音。
赵空烈忍不住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如何与你定下契约了！”
赵空烈不由撇嘴，道：“刚才还说什么盗亦有道，怎么，这会儿便要用强了么？”
“莫要污人清白，谁说我要用强了？”
“我不过是想请你看两出戏而已，看完之后，你若还是不肯，我也只能放你离去。”
请我看戏？
看完之后，便放我离去？
听了这话，赵空烈心中反而更加惊疑，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便在这时，眼前的景象忽然坍塌变幻，一座巨大的白骨坟茔，却是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赵空烈瞳孔不由猛缩！
他惊的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白骨坟茔前的人！
……
“错！”
“自仙秦起，各类字体共有一百零八种！”
“错！”
“宣夫子乃是前朝的圣贤大德，非是本朝！”
白骨坟茔之下，李伯清冷汗涔涔，面如死灰。
每答错一道题，他就觉得体内的精力莫名少去一分。
此刻他已答错八道题，浑身精力十去七八，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
恐怕最多再有两三道题，自己就该一命呜呼了吧？
此时此刻，他心中甚至已经没有了愤怒和恐惧。
只是觉得，就这么死去的话，也未免太过憋屈，太过滑稽了点。
入你娘的，‘丑’字居然有十八种写法，你敢相信？
……
看着白骨坟茔下摇摇欲坠的李伯清，赵空烈心中惊怒交集。
他转头看向那团雾气，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你说的办法？”
“嚯嚯嚯嚯……”
“我能怎么办？”
“你既不肯与我定下契约，也不肯把书交给我，你说我能怎么办？”
“啊呀，不要这么瞪着我，我又没逼你，甚至连威胁的话都没说，只是请你看戏而已。”
“至于你心中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干……”
“啊呀，说起来，你可知道丑字有几种写法？”
赵空烈心中气愤难当，忍不住就想开口骂人。
便在这时，眼前画面忽然再次转换。
他凝目看去，见到却是路达正伏在地上，以头抢地，痛哭流涕……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
“你们含辛茹苦，供我读书，我却偏偏弃文从武，当真是猪狗不如啊！”
“我若是好好读书，知晓圣贤道理，又何至于沦落如此境地？”
“我不仅辜负了你们，更是辜负了古往今来的各位圣贤……”
“世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在世不读书，下贱如猪狗！”
他脸上癫狂迷乱，显然已经失去神志。
说罢，忽的跳起身来，顾不上满脸的血污，却是拔出腰间佩刀，往脖子上抹去！
……
“够了！”
赵空烈忽然一声断喝，走至桌前坐下，咬牙道：“你赢了！”
“你答应了？”
“嚯嚯嚯嚯……”
“这可不是我逼你的哦！”
赵空烈冷冷道：“说罢，你这交易怎么做？”
“不急，不急……”
“这交易其实也不是非做不可，你若是肯交出那本书，我就免了这交易，你看如何？”
赵空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冷笑道：“我也不骗你，你要的书就在我脑子，不如你自己来拿？”
话音刚落，一只鸡蛋大小的眼珠忽的从雾气中钻出，死死盯着他……
这眼珠灰白死寂，表面布满裂纹。
赵空烈见了，心中便有种极为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吹口气，这眼珠就会碎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空烈与它大眼瞪小眼，口中继续冷笑道：“是真是假，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
那眼珠摇摇晃晃，似是权衡利弊，又似犹豫不决……
然而片刻之后，它终于还是缩了回去。
赵空烈看得清楚，这眼珠在雾气之外待了一会，表面的裂痕似乎又多了几道。
“我不敢……”
雾气之中，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赵空烈道：“为何不敢？”
“因为你说的是真话，是以我反而不敢了……”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来谈谈交易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