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

　　直到希丽雅来到那座小院的跟前时才发现，它并不似山下那般起眼，可以说除了破落与狭小，希丽雅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还未踏入院内，希丽雅就嗅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香味，那是一种和当今市面上的熏香味道完全不同的，略微夹杂着烟火气息的味道。于是希丽雅抽了两下鼻子，问身边跟着的沈溪，“这是什么味道？”

　　“啊，这是祭祀用的。”沈溪解释得简短。

　　“祭祀？”希丽雅觉得这个词语很熟悉，自己似乎在上学的时候学到过这个。

　　“就是...现在的人们对死去的魂魄或天上的鬼神进行供养的行为。”

　　“哦，我想起来了。我在历史书上看到过。”

　　沈溪笑笑，“感觉很神奇对吧？”

　　希丽雅点点头，“可是现在普通人都已经可以随随便便到星系内的其他星球的居住区了，为什么还会有祭祀行为呢？”

　　“嗯，这是一个好问题。”沈溪点头应道。

　　希丽雅等了半晌，就是不见沈溪解释。她于是便看向沈溪，“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现在还存在祭祀活动？它存在的原因呢？”

　　“我怎么知道。”沈溪哧笑起来，“我又没见过鬼神。”

　　“那你怎么...”

　　“因为你的问题的确是个好问题啊。”沈溪转过头来看着她，“无论什么时候，人总是要有一些信仰才能活下去的不是吗？”

　　来到门口的两人中，沈溪率先躲开一个从院子里走出来的路人，接着大步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哎，等我一下。”希丽雅叫了一声。

　　“嘘。”沈溪停下来转身用一根手指抵着嘴唇冲她做了个禁声的样子，接着压低了声音道：“这里不能大声喧哗。”

　　希丽雅配合地点点头。

　　希丽雅学着沈溪的样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太阳也只斜照进了几分而已，映在院子西边的屋子外壁上。

　　在院子的正中央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器皿，器皿当中堆满了白色的土壤，有许多燃着的，燃尽的，红色黄色的细辊立在其中。那些燃着的细辊上面悠悠地飘着几缕白烟，空气中这股浓郁的异香看起来就是从这些燃着的细辊中散发出来的。

　　希丽雅好奇地打量着，她从没见过这种场景。

　　有些路人双手合十，站在器皿前面，面朝着大门正对着的房屋低头默默祈祷着。这些场景让希丽雅不由得对这里新生出了几分敬畏，也让她对整个新文市又多了几分好奇。

　　再转身，希丽雅发现沈溪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把和器皿中细辊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叫香，是给鬼神先人祭祀用的贡品。”沈溪说着，走到庙宇角落处的一个燃着许多蜡烛的石台前，用那烛火引燃了手中的香。

　　“这种东西我知道，叫蜡烛对吗？”

　　“是的。”沈溪边引燃边说。

　　紧接着，沈溪将手中的香分出一部分来递给希丽雅，“要试一试吗？”

　　希丽雅接过，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擎着香到那炉台旁去，然后向天地还有市长鞠躬三次，期间心中默念你的请求，然后就可以把这些香插进炉台中了。”

　　“这里还能实现愿望？”希丽雅睁大了眼睛问。

　　“实现倒是谈不上，但总归会对自己有所暗示，到时候行事上也能风顺一些。”

　　“哦。”希丽雅回头瞧了一眼那炉台，又看了一眼沈溪。

　　沈溪了然，“我演示给你看。”

　　只见他跨步来到炉台旁，擎香朝那大门正对着的房间拜了三拜，接着恭恭敬敬地把香插进了炉台之中。

　　看完沈溪的演示，希丽雅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来到炉台前，学着沈溪的模样献上了自己的敬意，继而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自己的心愿，紧接着才睁开眼睛，把香插进炉台当中。青烟逐渐升腾而起，飘向了希丽雅的方向。

　　希丽雅转身，朝沈溪笑了笑。

　　下山的路上，希丽雅问沈溪，“真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还会信这些东西。”

　　“你不是也信了吗？”沈溪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信仰这种东西，有了总比没有强不是吗？”

　　“也对。”希丽雅灿然，“你在那里许了什么愿望？”

　　“让我之后的职业生涯顺风顺水些。”沈溪耸耸肩，接着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希丽雅，“你呢？”

　　“不告诉你。”希丽雅依旧满含着笑意。

　　于是沈溪也跟着笑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周围的林间，那绿树不断地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希丽雅感觉到自己的发丝也被吹起了些许，此前天气带来的燥热杳然无影。

　　“你很喜欢当探索员嘛吗？”希丽雅忽然又问沈溪。

　　沈溪的点点头，“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探索员，在宇宙中飞来飞去的，很自由。”

　　希丽雅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沈溪回头问。

　　“就我此前半年的经历来看，这份工作和自由谈不上半点关系。”

　　“为什么？”

　　“这半年中，我一共参与了三个任务。”希丽雅停下脚步随手摘了一片身旁灌木丛的叶子，将其捏在手中把玩道：“第一个任务出去了两个月，我在飞船上呆了两个月。第二个任务出去了一个多月，我就在飞船上呆了一个多月。第三个任务...第三个任务出去了一个月，除了完全损坏的飞船之外，就是在逃生舱里的经历了。我不知道你所谓的自由是什么样子的，对于我来说，那只是把家换到了一个大一点的地方，这飞船就像是鱼缸，我们就像是鱼缸里的小鱼，离了鱼缸，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她接着将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理在了耳后，“与其说是自由，不如说是拘束更准确些。”

　　“听你的话感觉你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啊。”沈溪说。

　　“的确如此，我对这份工作并没有特殊感情，它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沈溪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你的条件，应该会到更好更安全的岗位上去才对啊。”

　　希丽雅嘴角轻轻勾起现出一丝落寞，山间的风于是也跟着坠落在地上，“对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感受到周遭气氛的变化，沈溪吸了口气，接着呼出，“不过无论如何，你现在都是明日号的一员了，我是不会接受你中途退出的。“

　　希丽雅抬头，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明日号？”

　　“对啊，我为飞船起的名字，怎么样？”

　　希丽雅手心向下张开手，那被揉得皱巴巴的叶子便迅速落在了地面上，“还...不错。”

　　沈溪于是咧开嘴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是吧？我可是想了好久呢。”

　　“我跟你不一样，即便是一直待在飞船上，我也绝对愿意。”他率先迈出步子，抢在了希丽雅前面，头也不回地说，“因为我总觉得，我就是为了这个宇宙而生的。”

　　希丽雅跟在后面忍不住笑了出来，“为了宇宙而生？”

　　“嗯。我总觉得吧，我将来一定会创造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的，就算是死，也能让所有人记住的那种。“

　　希丽雅跟在沈溪的后面，所以看不到对方此时表情是什么样子的，兴许是满脸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