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若世界黑暗，我愿化明灯

　　王都的夜色拉上帷幕，漫天星辰璀璨，宛若夕阳下的沙砾，安谧又温柔。

　　封度带着杨帆一路步行，两只土狗前面开路，沿途倒是不少人侧目看来，显然是被吸引。

　　观赏的人多，嬉笑的人不少，但大多数人都是匆匆一瞥，擦肩而过。

　　绝胜烟柳四处可见，灯红酒绿中霓虹交错，胭脂水粉芳香四溢，空气中暗香扑鼻。

　　这一刻，前世今生，骤然涌上心头来，杨帆牵着两只八头黄金狮子，一如当年牵着两只二哈，思绪跌宕，目之所及，皆是人事沉沦。

　　廊桥横跨大江，一只只巨鳌沐水而出，七八平方米的背上，驮着一个个过客，两边江堤旁，无数鸾鸟静候客人，飞跃大江，直冲云霄。

　　封度与杨帆立在巨鳌上，乘风破浪，两只土狗佯装狂吠，声势倒是显得浩大。

　　“此乃古洛河，河内曾居妖王，肆虐人间。

　　大君立国，举兵伐之，取妖王四足，做撑天巨柱。妖王骨甲被分成数十块，王都的镇妖广场，每一处都埋着一片。

　　至于妖王血肉，则是被分食给洛河两岸，福泽百姓。

　　自此，洛河再无水患肆虐，人族得已繁衍生息。

　　洛河水族与大君约法三章，和平共处，互不侵犯，数百年来端是平静，再无风波。

　　更有不少失足落水者，皆是被水族救起，两族关系越发紧密。

　　如今，巨鳌作舟，乘风破浪，连帆布也不需要，往来只要些许钱币即可。”

　　封度立在鳌头上，看着越来越开阔的水面，心情极为激昂，如此景象，便是大帝开朝之时，也未曾听闻有过，王国大君真乃一代人杰。

　　杨帆也是感慨万千，这样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局面，何其壮观梦幻，若是伽蓝城也有如此盛景，恐怕天下之大，人族繁盛，万族共兴。

　　“洛河水族难道也喜爱钱币吗？它们要这些金银铜，又有何用？”

　　杨帆牵着两只土狗，望着洛河水面，来来往往的巨鳌，心中的疑问也多了起来，难道时代变了，就连兽族也贪财不成？

　　封度摸了摸巨鳌光滑的脑袋，从口袋中掏出几枚金币，将它们放入巨鳌脖颈上的口袋中，随后看着满脸惊叹的杨帆，目光极为清澈，说道：“人族诞生不过万载，这之前洪荒无数纪元，大地纷争不断，无数妖魔肆虐。

　　闹的是大地干旱千里，数百年不下一滴雨，草木不生，生命枯萎干涸，冤魂遍地，连轮回路都堵住了！

　　可怜万灵悲鸣，混乱中这才稍有停息。

　　自人族诞生，先民们向天借火，于黑暗中汲取光明。效仿妖魔，参悟天地大道，方能以元气滋养己身。

　　从诸天万族脱颖而出，实属不易。这一路上，不少族群更是长伴人族，辛苦走来，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终于才有短暂的宁静。”

　　封度看着洛河两岸的忙碌身影，心中激荡无比，如今虽然没有泼天大功德，但成就同样斐然，假以时日，定然成就不输先贤。

　　他静静的望着漫天的繁星，随后看着杨帆满脸惊叹的样子，咧嘴一笑，说道：“生命自然是需要吸收元气，洛河水族也同人族一般，需要能量给养。

　　它们虽然不铸造钱币，但却可以从官府手中换取所需，灵果、粮食、甚至是妖兽晶核和灵丹妙药，只要价格合适，它们也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人族疆域寥落，北玄何其之大？

　　洛河水族，自然是趋之若鹜，如此一来，两两合作双赢，各取所需，自然是没有纷争。”

　　杨帆讶然咂舌，本以为荒蛮的世界，竟然已经进化到万族协作的趋势，和平发展俨然成为了不少族群的认同观念。

　　江风徐来，淡淡芳香扑面而来，朗朗明星常挂云端，这样的景色不仅让人陶醉，杨帆心情跌宕起伏，称王称霸的野心也微微收敛。

　　杨帆看着眼前的两只八头黄金狮子，若是伽蓝城外的魔兽也都能如此，又那里会有如此之多的孤儿？

　　“若有一天，天地以我为则，定要塑造一片万族平等的朗朗乾坤！要这伽蓝再无孤儿悲鸣，要荒原再无哀嚎，万类霜天竞自由，让最强大的金翅大鹏鸟也能载人，要最普通的人也能夜行北玄！”

　　杨帆仰天长叹，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一番豪言壮语声情并茂，顿时就让一旁的封度面色大惊，连忙上前身手捂住他的嘴巴。

　　“你可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莫要牵动天大的因果，引火烧身自掘坟墓啊！”

　　封度附在杨帆耳边，急切地喝叱起来，他是何等天资妖孽，但何曾有过如此之大地因果？天地之间，冥冥中有看不见的主宰之手，绝不是一句恐吓的笑谈。

　　杨帆笑了，自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曾想过入乡虽俗。也曾在想过碌碌无为，做一个挣扎的浮游，苟且一声。

　　可是，上天给了他改变世界的机会，连试都不敢试，岂不是白活一趟？

　　“哈哈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效仿大帝，开朗朗乾坤，为万民谋出路，为万世开太平！”

　　杨帆摆开封度的手掌，望着朗朗星辰，出口狂言。

　　晴朗的夜空中，突然弥漫黑雾，仿佛有生物低吟，勾魂夺魄。杨帆面前出现了赤地千里，生命荒芜的人间惨象，神明泣血，苍天破碎，满天星辰坠落深渊，黑雾中有大恐怖肆虐北玄，妖魔蜂拥，人族毁于一旦。

　　杨帆看见一颗颗星辰，被巨大的妖魔捏爆，他看见一座座城市被火焰吞没，庄稼干涸，万里赤贫，人们易子而食，血亲相残，空气中弥漫着怨恨与愤怒。

　　北玄生命化作血海，无数妖魔攀爬而出，天地倾覆，哀鸿遍野，人族先贤仰天狂怒，佝偻的老者保护着嗷嗷待哺的孤儿，黑雾将大地一步步吞没！

　　“这样的世界，你拿什么来救？你又什么能力来救？你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漏网之鱼，又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

　　黑雾低吟，杨帆只觉的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坠入不见底的深渊，连星光都被尽数吞没，他失去重量和感知，眼看着世界归于寂静的黑暗。

　　杨帆笑了，周身血液沸腾，他身上燃起熊熊的火焰，仿佛是黑暗重的萤火虫，他并不明亮，也显得不够炽热，可却成为整个黑暗中的光明，任由黑雾侵蚀，他屹然不动。

　　“若世界黑暗，我愿化明灯！唯愿横死疆场，不负重新来过！”

　　声若洪钟，响彻黑暗，震得黑雾波澜不断。

　　黑暗中，一盏盏明灯亮起，它们或是人族，或是万灵，它们是黑暗中微不足道的光明，却将世界点亮。

　　它们奔赴向杨帆，燃起熊熊的火焰，刺破天际，烧穿黑暗，黑雾悄然退散，终于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帆脚下巨鳌微微摇动，提示他已经靠看，两只土狗狂吠不止，夜色依旧美丽如画，生命还好如初，而他手上正有一只萤火虫微微升起，江面上满是萤火虫，像是数之不尽的璀璨明星，杨帆快步上岸，脚步轻快，循着封度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