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月光如洗
最佛系的女孩子做出了最勇敢的抗争，毫无所谓的姑娘从一开始便选择置身其中，还有那些仅凭着满腔正义挺身而出的人们啊，聚在一起，将一潭看似清澈见底的湖水，搅得混沌毕现。
《1 Pick 111 六》的初舞台直播就在这样一场声势浩大的控诉中落下了帷幕。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下周再见！”褚怀南的一句极具专业水准的收尾，好似那考试结束的铃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长松了口气。
特别是连坐了几个小时硬板凳，还得苦苦维持姿态的选手们，叫苦不迭，想伸懒腰的赶紧伸懒腰，想活动筋骨的赶紧活动筋骨。
但很快，她们就找到了新的该做的事情。
起初是顾沫和艾文，蹲在卢雨萌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抚她。被旁边的姑娘们看到了，也凑过去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好似吸铁石一般，更多的姑娘们围了上去……
梁莫语原本也想过去对卢雨萌讲几句话的，但一看那边的架势，叹了口气，悄悄地离开了摄影棚。
她没有回寝室，而是在外面闲逛。不知怎地，就走到了早上偶遇卢雨萌的那个角落里。
月光如洗，照在简单的木质长凳上，泛了做旧的白，洒在暗涌磅礴的海面上，耀着精美的鳞。
梁莫语瘫倒在长凳上，疲惫感瞬间涌上，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快速蔓延到躯体与灵魂的每个角落，这才觉得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她听着海水哗啦啦地涌来，又唰哒哒地退去，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心内与脑中没有放任何一点儿东西，只是单纯的等待时间自己流走……
太累了。
她是真的太累了。
累到褚怀南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硬邦邦的长凳上睡着了。
梁莫语歪着脑袋，发丝轻垂，穿着最简单的T恤与短裤，呼吸安稳沉静，一切都是那般的普通。
但月色温柔，幽暗微妙，衬得人好似也与往日不那么相同了。
褚怀南远远地看着，看着这一幕，看着她。
他知道梁莫语今天经历了什么，更知道这一切对于从未接触过娱乐圈的她而言有多难。甚至，她做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之人呢？费劲心力帮助别人，不管是为了那劳什子的友谊，还是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正义，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的，何必呢？
凭心而言，褚怀南永远都不会做类似的事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觉得梁莫语闪闪发光。
是啊，闪闪发光！
褚怀南远远地看着，看着这一幕，看着她，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
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强烈的，复杂的，又纯粹的情感自心底里喷涌而出，他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原来人啊，没有什么不开窍，没有什么不敏感，爱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描绘不出，可一旦发生在你身上，你立刻就能感受得到。
最原始的冲动驱使着褚怀南冲上前去。
他并不是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可就在距离梁莫语几步远的地方，褚怀南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变得胆怯起来，像班级里的差生面对着成绩最好的学习委员一样，某一刻，羞愧与自卑突然涌上了心头。
他该死地清醒地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被可憎地世故侵蚀了。
当初那个嘶吼着，叫嚣着，发誓一定要做出全世界最牛X的音乐的少年，早已被越来越高的专辑销量与越来越多的粉丝数赶跑了。日复一日地做着一首又一首无趣的“口水歌”，他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顶流”褚怀南。
他终究还是成为了他最不期许的那种人！
望而却步。
褚怀南在长凳的角落里，梁莫语的远端，悄悄地坐下了。
面前，波光粼粼，潮涨潮落。大海，永远都是大海。
褚怀南试图弄清楚梁莫语坐在这里时的心绪，思考她会思考的，感受她能感受到的，但是理所应当地失败了。
他的心太乱了。
连带着大脑也思绪翻飞，一片混沌。
他回想起与梁莫语初次见面时，梁莫语对他讲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的歌好听是好听，但有点儿俗”；进行音乐讨论的时候，她曾直言不讳“请给予听众充分的尊重与信任”；之后两人打下了那个莫名其妙地赌，她想赢得的赌注却不过是他的新专辑不要再选那么多俗气的口水歌了……
梁莫语坦诚，又直白，简单，更洒脱。她绝对的聪慧，却不屑于弯弯绕绕，美好得似一块儿水晶，莹莹地反射着光与亮。
褚怀南这样想着，偏头看向梁莫语。
不知怎地，身边人的样子莫名其妙地与年少时认识的那个女孩子重合了起来。
“南风三级”。
——那个永远相信他，永远鼓励他，拜托他一定要坚持下去，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做自己认可的音乐，叫她“大音乐家”的女孩子。
他曾无数次地想象她的样子，无数次呼唤她，找寻她，却始终一无所获。
那邪门的无望感就好似老天在刻意阻挠一般，边阻挠边狠心地告诉他：你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粹的喜爱音乐的小孩子了。所以，你不配！
……
褚怀南定定地望着梁莫语，心中脑中翻浆蹈海，一片混沌。
目光却是极其温柔的，带着喷涌而出的爱意，与不知所措地水汽。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这股究极的复杂，梁莫语幽幽转醒。
一睁眼便看到了褚怀南。
他正偏着头，打量她。
月光不作美，她只觉得他面上的神色晦暗难明。
这场景着实微妙：
他望着她，心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话。
她回望向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梁莫语率先打破了平静：“那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褚怀南尽力扯出一个稀疏平常的笑，暗哑着嗓音，告诉她：“我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