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前堂李四报道:“李老将军与素大侠到!”,只见那黑肤色的仆人愣了一愣,目光呆滞的他慢慢的将目光投向大门口,见那果真是李老将军,不禁顿时心生波澜,又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泪水与汗水混在了一起,直扑在老将军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而那方才逗狗的壮年男子同时也怔了一怔,接着陆陆续续的仆人皆闻讯赶来,自是哭声笑声满堂。
素还真与柳诗诗在一旁也不禁的热泪盈眶起来,彷佛人的感情可以传染一样。
不过这十三个仆人中,自有贼人藏匿其中,倒不知此时流着眼泪的那人或那些人眼泪是真是假。
天气热的过分,铺子上的猫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堂前的狗子躲在阴凉的大树下吐着舌头、哈气连天,只待那不解风情的夏风吹过那课堂前的树时,方晓得这个季节的炎热乃是在劫难逃。
在这前堂的喜怒哀乐交集的时刻,素还真注意到只有王神医面色凝重,似有心事在梗。王神医看着素还真,素还真亦看着王神医,二目相对。那王神医却突然使了个眼色。
如果说聪明人懂得察言观色的话,那么素还真自然也是聪明人,自然便也晓得了王神医的眼色。那眼色分明就是明明白白的说“后堂说话”。
而在这时,就在刚要与王神医一起去往后堂时,柳诗诗怯怯的拉了下素还真的腰带,素还真是知道的,柳诗诗并非是怯场,只不过她不会演戏,不会陪她的“伯父”演戏,于是便小声贴耳对她言道:“莫怕,切记不要轻举妄动,苏妹能应付自如,柳妹只需察言观色即可。”而那柳诗诗此时却真的竟然显得有些似如乖巧懂事的小家碧玉一样,她点点头,说道:“嗯。”
素还真似乎从未见过她如此的乖过,亦是又惊又喜,柳妹此时的神色,真是令人意也难消。不过,此时并非风花雪月之时,王神医亦等的迫不及待。素还真安慰的朝柳妹笑了笑,那笑是那样的温柔,随即便随王神医一同去往后堂。
轻轻的踱步在漫是荷花的廊中,清风徐来,令人顿觉神清气爽,但那王神医却似有九个太阳在头上烤来烤去,他身上的长衫已然被汗水浸湿的不成样子,若是不说,旁人定会认为他方纵身于荷花池中消暑。
他二人走到池心的亭中,各自寻得石凳坐下。王神医便如小偷一般,贼兮兮的左顾右盼起来,见四周无人,方才长叹一口气,又啜了口茶,说道:“我已知道是谁放的火。”
素还真大喜,而后眉头又是紧锁,道:“是谁,前辈又是如何得知。”
王神医道:“方才李承恩对我说的,放火那人就是他的姐夫,李大壮!”
素还真仍是摸不到头脑,一个未冠的孩子为何要承认这种事,况且指认的还是他的姐夫,便问道:“他为何方才对你坦白?”
王神医扶须道:“谁又能说一个孩子的本性能支持他坐看有人伤害别人而又安心呢?他是二小姐的伴读书童,二小姐平时待他不薄,如今二小姐失踪,生死未知,他方才在这里默默的踌躇、徘徊,我见他闷闷不乐便去开导他,他对我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觉得如果不说出来,他便无颜在这世上了。”
素还真心头一震,心想:“孩子们就像白纸一样的纯洁,只希望他们不要被世俗的功利所沾染上。”然而他望了望前堂,又看了看王神医,他又思绪到:“像王神医这样的善良之人是最可能被利用的了。孩子固然天性纯真,但是李承恩的这张白纸是真白还是假白犹未可知,对于这桩事关重大的事,我不能仅听一面之词,我要相信我的眼睛。”
素还真说道:“「九窍之邪,在乎三要」此事应从长计议为好,今天前辈也看到李将军也来了,并且李老将军今晚要在贵舍住上一晚,如果不出我之所料,无论如何今晚贼人都会跳出来的,今晚王老前辈可有好戏看了。”
王神医却忙忙言道:“莫要弄出人命呀。”
素还真哈哈大笑,言道:“前辈莫要担心,我最近可是学会了抓鬼的伎俩了。”
*
夜凄凄,云少却不见星宿,只那孤零零的皓月当空。二更天,庭院寂静,只那虫声、风声惹耳,而听那风的急骤,便也晓得雷雨怕是将至。
医馆中大半人早已睡去,只有几厢房还明烛火,而这明烛火的人之中却有蝉、螳螂与黄雀。
苏妹从小什么都不怕,万般滋味也都能忍受,不露声色,只唯独怕两件事:闷与黑。所以但凡是苏妹所住的地方,窗是绝对要开的,烛是绝对要点的,而偏偏这寂寥的夜却很不解风情。
暴雨前的疾风吹打着院中的竹柳作响,池中蛙儿咕咕不停,风不停的挑逗着窗棂作响,那时不时就可能被吹灭的烛焰明明灭灭。苏妹在塌上抱着双腿依偎在床角。要是平常,往往有柳妹与她共眠,倒不觉的可怖,而此时苏妹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可谓令人怜惜。
苏妹愈加觉得空气凝重,而就在这时,窗外似有身影掠过,等到苏妹的目光转向窗边的时候,竟发现支撑窗户的叉竿已然不见,那窗自然便合上了。
苏妹心道:“莫不是贼人。”
苏妹从塌上起身,准备去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叉竿,只当她蹲下的那一刹那,窗外似乎又有动静,而就在此时,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不、不,似乎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呼吸声。”她这才反应过来,那仓促的呼吸声源自她的身后。
苏妹的武功皆出自太阴宫的「阴符经」,像她这样身手的女子,江湖上即便是男子,能与她过上手的也属寥寥。苏妹说是说时急那时快,从腰中抽出柔剑,一记「清风拂柳」便向身后刺去。
这「清风拂柳」乃是「清风十三式」的第一式,虽说威力不大,但是身法鬼魅飘逸,往往却能一击而刺中要害。只见苏妹回首刺去,就在这一瞬间,随即苏妹与那人二目相对。却听到苏妹大喊一声,不知怎么,惊恐之下她竟丢掉了剑,烛火亦灭,双腿瘫在了地上,往后踱踱后退。
外面雨声渐浓,雷声霹雳,闪电的刹那余晖照在了那人的面上,却见的那人,红瞳绿面,犬牙参差不一又有獠牙外露,残破的花衣尽是泥浆,那双手似鸡爪却又黝黑,疾风拍打着窗户,亦吹起它那枯白的长发。
人在极度的恐惧时是动不了的,何况是如此的一个怕黑的女孩,苏清柔依偎在墙角,不停的颤抖,双眸似有江河涌出。
那似鬼魅的东西却也看上去在发颤,只见它左爪拿着寒气逼人的匕首,径直地向苏妹逼近。到了苏妹身旁,只听得那鬼东西沉沉的一字字说道:“阎王要你命,将军休怨我。”
说罢,那寒芒凛人的匕首便朝苏轻柔的胸口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