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孙媳怎么好意思呢？
“那本是江倾和江舟不好，若是他们能读书上进，用心钻研，就凭咱们家，又何须要别人帮什么忙？早就应该在朝廷上有个一席之位了。”
老夫人何尝不知道，当初秦氏嫁入江家，一连生了两个，两个都是男丁，志得意满之时，便是对江舟、江倾这两个嫡子百般宠爱。
惯子如杀子，她自己宠成这般模样，又能怪得了谁？
可是秦氏并不服这个理，她“哼“了一声：”娘你只知道说我的孩子不好，难不成那个狐媚子生的这小王八蛋便就好了？
倾儿和舟儿至少会贴心叫你一声祖母，江沉呢？冷冰冰跟块冰似的，倒像是咱们江家欠了他多少银钱一样。
成天盼着江家不好，他才好落井下石呢，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岂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骚蹄子养出来的下贱货，能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那原本低垂的头猛地向上抬了几分，隐在黑暗中的眼眸忽而闪过一抹杀意，白卿卿不知怎的，竟觉得身上一股寒意闪过。
却不过一瞬即逝，下一秒，那眼中便已是深不见底的黑。
随即一声清冷的笑声，含着刺骨的讥讽：“骚货？贱货？大夫人好像对这两个词深恶痛绝，但你儿子好像喜欢得很呢。
你知道那个丽娘是什么身份吗？春香楼大名鼎鼎的头牌，高门子弟的玩物粪盆。
你儿子就是为了这么下贱货，不是连你这个亲娘也不要了吗？”
秦氏登时变了脸色，江沉这句话，无疑是被戳到了她最痛、最深之处。
过去的回忆纷至沓来，娘家的谩骂、周围的嘲笑都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他宁愿要外面那个下贱女人，他也不肯要你。”这句话不停地在耳边萦绕，纵然时隔多年，也似刀子一般扎得她鲜血长流。
相公如此，儿子也是如此。
是噩梦吗？还是她一辈子都逃不出这样的诅咒？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有着和那个女人一样的容貌，一样让人憎恶的容貌，她的双目变得猩红。
“我跟你拼了。”说话间，她一手拔了脑后的发钗，这一个动作突如其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小心。”白卿卿骇了一跳，眼疾手快扑到了江沉面前。
“哗。”钗子落下，尖利的钗尾滑过白卿卿的衣服，扎过血肉，登时间鲜血长流。
“啊……”厅堂中，没见过世面的女流登时慌了主意，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乱麻。
但是秦氏还不住手，她翻腾着往前，一定要找江沉拼命：“你这个孽障，你就是个野种、祸害。
当初我就不该让那个女人大着肚子进门，我当初就该杀了你，不该留着你害了舟儿，害了江家，都是因为你，我杀了你……“
但是江沉岂会怕她？这一次已经有了防备，见她扑来直接一把将她推开。
秦氏哪里抵挡得住？整个人往仰倒直接摔了下去。
周围的人纷纷去扶，尤其是吴氏，大着个肚子狠狠瞪了一眼江沉：“江沉，你也太过分了，婆婆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嫡母，你怎么能动手呢？“
江芙和江灵两个女儿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四哥，为什么你每次见到娘都能闹得不愉快？”
“四哥，你以后还是少走动吧，陛下不是给你赐了侯府吗？你彻底搬出去住吧，我们江家……不欢迎你。”
“够了，够了……”此时老夫人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颤巍巍站了起来，手中的木杖用力地在地面上顿了几下。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还嫌江家不够乱吗？“
“冤孽、都是冤孽啊，我这般老了、老了，还要受你们这群冤家折腾？“她一面说着，一面下了台阶。
“江沉是我找回来的，你到底是不满意我，还是不满意他？“她指着秦氏问道。
“你一味争强好胜，搅得内宅不得安宁，纵得两个儿子无法无天，我都随你去了，不过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图个老来清净。
可是你怎半点不知悔改，越发闹得不可开交，你就真觉得我江家这么对不住你？“
老夫人难得说这样的狠话，秦氏愣愣抬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罢了，都散了吧，散了。“老夫人摆摆手，又去看白卿卿的伤势。
秦氏下了狠手，这一簪子下去，划出了好长的一条口子，她原本穿着白色的裙子，这么一染开便是好大一片血迹。
“孩子，叫我瞧瞧，可伤着严重吗？”
老夫人凑近白卿卿身边，叫人将她扶了起来，原本白家的闺女嫁进来，这才几天呐，又是弃婚又是受伤的。
明日就是回门，只怕白家人看了不定怎么样呢。
“你说说你这孩子，平白往前撞干什么呀？”
却见白卿卿小脸儿越渐惨白，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祖母，孙媳没事，孙媳只是希望婆婆不要和小叔子伤了和气。
这簪子落在孙媳身上，总比落在小叔子身上好。”
她眼中盈盈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然而江沉一低头，就看见了她脚边有一颗刚刚摔落出去的洋葱，“咕噜噜”往角落里去。
江沉不禁哂笑，这位新近门的嫂嫂，可有些意思，他要不是看到这颗洋葱，都快被她感动了。
但是老夫人不知道啊，拉着白卿卿的手：“好孩子啊，好孩子。”
说罢又看了一眼秦氏，神色不善道：“你的命比我好，有一个好儿媳。”
秦氏刚刚被人搀扶着起来，便挨了这么一句话，这便是说她不是个好媳妇了，心中越发酸楚，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只在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媳的搀扶中走了出去。
今日闹了这么大一场，众人也都兴致恹恹，纷纷告退散去。
待白卿卿要走时，却听到老夫人唤了一声：“卿卿，你先留下。”
白卿卿脚步一顿，难不成这是被发现了？
可不过片刻，便见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抱出了一个做工精细的首饰匣子，向她递了过来。
白卿卿一疑惑：“这是……”
老太太坐在高位，神色已经明显疲惫，还是强打着精神做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新媳妇进门，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没给个合适的见面礼，这些首饰，你先收着吧。”
原是见面礼啊，白卿卿看着这硕大的箱子，不愧是大长公主，出手都这么豪的吗？
不行，她现在还不能笑，忍住，一定要忍住，拿出过年收压岁钱的精湛演技。
“祖母，这个……孙媳怎么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