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难逃的消逝（5）

　　就在阿耀那身明黄色衣衫染满血迹，眼见再难支撑之际，一道清逸的白色身影适时闯进殿来。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觉察不对后急速赶回的阿然。只见他身影翻飞灵动，巧妙避开袭向自己的各色兵刃，急匆匆奔着太子而去。就在太子即将倒下的那一刻，阿然终于伸手扶住了他。

　　再顾不上其他，将太子迅速背起，阿然挥动手中之剑，毫不留情的刺向了身边的敌人。

　　狠决的肆意杀戮，只为将背上之人尽快救出，因为阿然心中很怕，他怕背上之人，也会像师傅、师兄们那样离他而去。

　　不顾一切的拼杀，终是为二人开出了一条血路。

　　踩着累累尸身出得殿门，阿然刚想奋起一跃，就见一片箭雨扑面袭来。心道一声“好狠”，阿然忙向旁边一闪，险险避了开去。

　　一路小心躲避着，终于来到早已准备好的密道入口，抓紧时间进入后，阿然背着阿耀急急前行。

　　好不容易逃出皇宫，阿然先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放下阿耀查看他的伤势。谁知这一看下，他心中顿时凉透，阿耀的伤势太严重了，居然被刺中了三处致命要害。望着伤痕累累的阿耀，阿然忍不住无奈暗叹：“唉！看来这次，自己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可此时此地，却容不得阿然多想，因为危险还远没有过去。他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及救急药物，先以银针刺穴减轻阿耀的痛苦，再给他喂下一颗红色药丸。这些，是他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好的措施了。

　　救治完毕，阿然再次背起阿耀，飞掠而去。

　　急行中的阿然心中明白，他刚刚对阿耀所做的，无非是延缓他离开的时间罢了。这一次，阿耀注定是要离他而去了。

　　大央的帝都与皇城，此刻在阿然的眼中，就如一座噬人的鬼狱。他恨这个地方，恨这里的人，因为这里，让他失去了一切。这样阴暗肮脏的地方，根本配不上那么善良、慈心的阿耀，他要带他走，为他找一处明亮干净之所，作为他永久安眠之地。

　　阿然记得，在来帝都的途中，他曾经见过一个很美的地方。当时他就想：“等找到阿耀，一定带他来这里看看。”因为他知道，那样的人间美景，阿耀一定会非常喜欢。可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带他去那里。

　　那个地方，在大央城外西北方的山谷中，与都城相距不算太远，阿然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进入山谷后，只见遍地白茫一片，细看之下才发现，竟全是一种不知名的白色小草长满谷中。那草没有一丝杂色，只长过人的脚腕，人踩上去，脚便没在里面看不见，看起来依然还是一片洁净的白。阿然当时就被这片白色的草海惊呆了，他只觉得，这里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地方。

　　走到中间地带，阿然轻轻放下阿耀，让他平躺在这片白色的草床上，再次为他施针。

　　落针完毕，取出一颗黄色药丸喂阿耀服下后，阿然就坐在他的身边扶起他，让他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紧紧抱着怀中之人，阿然默默陪着阿耀，一起等待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看着怀中生而无望的阿耀，心中想起惨死的师傅、师兄，此时的阿然，再也不是从前的阿然。

　　往日那个顽皮、活泼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无表情、满脸冰寒的森冷少年。而此刻少年的脸上，从前那对清澈漆黑的星眸，已经变成了一对吓人的血红赤目。就在那对赤目的眼角处，还有两行滚热的猩红血泪，正在慢慢淌下。

　　阿然就那样紧紧抱着阿耀，怔怔的望着远方。他，在等他醒来，做最后的诀别。

　　阿然不确定阿耀一定会醒过来，但他却明白，一旦他醒过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离开自己了。想着即将再次感受生死离别的痛苦，阿然抱着阿耀的双臂，不由的更紧了。就好似他若抱得紧一些，阿耀便不会离开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阿耀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抬起眼帘，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可同时，那也是一张他觉得最为陌生的脸。因为，阿耀从未在那张熟悉的脸上，见过如此陌生的神情。

　　是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阿然的。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阿然，阿耀心中一阵痛彻心扉。他努力抬起手臂，轻柔的为他拭去脸上的血泪，然后低低唤了一声：“阿然。”

　　先是被阿耀动作弄得一惊，接着听到他声音的阿然，瞬间就是一丝欣喜跃上脸庞。明明还是寒冰一般的面容，此时却硬生生出现了一丝难见的温度。那张脸虽然看起来仍是吓人，但脸上那份真挚的关切与焦虑之情，却让阿耀感到一股温暖流进心房。

　　见阿耀好不容易醒了过来，阿然忙急切的开口问道：“阿耀，你觉得怎样？”

　　“我，没事。”阿耀有些吃力的轻答。其实，阿耀自己心中明白，恐怕这次，他是真的不行了。

　　“吓死我了，没事就好......”阿然边说，边将脸转向一旁，迅速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睛。

　　阿耀将阿然的动作看在眼中，他知道阿然也明白自己的状况，不由更是心疼这位唯一的朋友。自己走了，留他一人在这世上，该有多苦啊。想着，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见阿耀流泪，阿然更是心痛。想着如此的一个人，竟落得这般下场，他觉得好不甘心。

　　“阿然，我......”忽听阿耀的声音，阿然心中一惊，担心他会马上逝去，忙急急问道：“阿耀，你觉得哪里不好？”

　　见阿然如此神情，阿耀虽是心如刀绞，但也不得不无奈的开口：“阿然，你我都明白，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就让我，把话说完吧，好吗？”

　　阿然听得浑身一颤，心，不由再次抽痛起来。他强忍着对他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阿耀的手。

　　阿耀知道，有一件事，阿然一定会去做，无论是为了谁，他都一定会去做。但他，也最不想他去做。可他更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去做。与其带着那份忧心离开，不如在临死前好好祈愿，阿然在做那件事的时候，能够平安顺利。

　　若是自己能够亲口对阿然讲出来，阿耀相信，那会带给阿然更大的助力与心安。想到此，就听他断断续续的接着说道，“阿然，我，想明白了，你，是对的。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我的优柔寡断，让我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以至，苍生的悲苦，未能因我而止。你，你帮我，去完成，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阿然含泪点头，已明白阿耀心中所想与话中所指。

　　略略缓了一口气后，阿耀再度艰难开口，只听他道：“还有，灵觉寺，及师傅众僧们，皆因我而毁。你代我，去向他们，赔个罪。替我，给他们，上柱香。”

　　“师傅、师兄们不会怪你的。”

　　“他们，是不是，死的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