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祭天大典终于结束了。到了夜宴的时候,所有的仙门子弟聚集在含龙殿里,尊卑有序的坐下。待郑元之发表了一番感慨之后,众人方可开始进食。一开始大家还客客气气的,不一会功夫,无数的推杯换盏之间,那气氛便热烈了起来。虽然各大仙门的元老都在场,众弟子不敢放肆的喧哗,但是少不了相互寒暄敬酒。
宁卓北一开始还坐在严秋华和何允卿的身后,但是没过多久,空明清虚和静一的弟子便轮番过来给他们敬酒,期间少不了还要捎上她。虽然她师兄时常为她挡掉一些,可是扛不住有些弟子就是见不得女子修仙,处心积虑的想把宁卓北灌醉,好看笑话。宁卓北对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所以趁他们还在高谈阔论之际,她已经悄悄的离席。
宁卓北围着含龙殿转了一圈,本想找机会和谢子翰打探一下东海和鱼浪的情况。不想谢子翰早早就不见了踪影。她无奈,便找了个偏门,准备离开含龙殿,到地牢附近去转转。刚刚走出含龙殿,便撞上了谢子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子翰看到宁卓北,眼睛一亮,高兴道:“咦?卓北师妹。”
宁卓北看看谢子翰和他身边的唐浩然,行了个礼,道:“谢师兄,唐师兄,有礼了。”
谢子翰道:“师妹这么早就离席,是不是他们又逼着你饮酒啦?”
宁卓北道:“在下不胜酒力,不便与众师兄畅饮。”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道:“师兄们又为何提早离席了呢?”
唐浩然瞟了瞟谢子翰,没有吭声。
谢子翰得意洋洋的卖着关子,道:“师妹想不想看点稀罕的事物?”
宁卓北心里隐隐觉得他说的“事物”便是最近抓在手里的两个大妖怪,于是顺水推舟的说:“自然不能错过。”
宁卓北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客气,但总让人觉得冷冰冰的。难得今日对谢子翰的邀请感兴趣,不由得让他心头大好,立即领着宁卓北和唐浩然往地牢走去。
地牢附近的守备还是和早上一样森严。谢子翰拿出通行令牌在守备的弟子面前晃了一下,便带着宁卓北和唐浩然进了地牢。
宁卓北看他们如此轻松就进入地牢,奇道:“空明派的地牢不设结界吗?”
谢子翰满不在乎的说:“我们空明派看守的弟子众多,不需结界。”
唐浩然接着他的话,道:“想那些关在里面的人啊,妖啊,也逃不出贵派的手掌心。”
谢子翰道:“我们的锁链镣铐都是精钢所制。不是普通的兵器可以斩断的。”
唐浩然道:“不知空明派如何处置那些抓来的妖族子弟?”
谢子翰笑道:“我师父宅心仁厚,一般便是惩处一下,做点苦力,便放下山去了。”
唐浩然眯着眼睛,道:“这岂不是纵虎归山?”
谢子翰一边将他们往地牢里带,一边朗声道:“可不是。要我说,那些个妖族子弟,抓一个就应该斩一个。斩不了的,就。。。”他扭头看了宁卓北一眼,“就应该送到曜真去,压在那个锁妖塔下边。”
宁卓北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看他,只见谢子翰笑脸盈盈,仿佛在说一个笑话。她心里骇然,不想仙门子弟居然如此草菅人命。
唐浩然哼了一声,道:“这些妖魔鬼怪,平时就为非作歹,哄骗人心。”
谢子翰见他义愤填膺,道:“唉。。。说得是。要不然你程师兄不至于。。。”
他还没说完,唐浩然已经打断他的话,道:“他已经不是我的师兄了。我们清虚派没有这种弟子。”
谢子翰斜着眼睛看了看唐浩然,道:“唉,曾几何时,程孑珆可是你们清虚派的荣耀啊。多少人以他为榜样。觉得只要追随他的身影,无论是修灵元还是渡劫,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程孑珆在众师兄弟的心目中,就像茫茫大海上引领他人的船只。可是,随着程孑珆的叛逃,曾经带给他们的那些荣耀,骤然变成了耻辱。而他们清虚派,也因为此备受牵连,遭到各个宗派的指摘。所以唐浩然听到谢子翰提起程孑珆,如何能不愤慨。
谢子翰又看了他一眼,道:“唐师兄不会也是追随他的人吧。”
唐浩然不由的握紧拳头,道:“不是。我才不会追随这么一个叛徒。他和那些妖族子弟厮混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谢子翰道:“如果清虚派都是唐师弟这样正气禀然的弟子,何愁妖族不灭。”
宁卓北终于忍不住,道:“在下以为有了那百年契约,仙妖早已化干戈为玉帛。”
谢子翰不屑一顾的道:“那就是一纸空文。不过是让我们自己将养生息,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来每个人对那百年契约的解读还真是各不相同。
唐浩然道:“谢师兄这些话可只能跟我们说说。要让长老们知道了,又要说我们挑事生非了。”
谢子翰会心一笑,道:“师弟放心。有些事,不需要师父们费心。譬如,那两只抓来的海妖。”说着,推开了地牢一扇重门。里面看守的两名弟子立即停下了手中的鞭子,向他行礼。
谢子翰挥了挥手,问道:“怎么,还是不说吗?”
那两名弟子道:“是,师兄。倔得很。”
宁卓北定睛一看,便是东海和鱼浪。此时他们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身上满是鞭子抽过的痕迹。而两人的四方戟被扔在一边。好在他们有灵元护体,普通的鞭子抽在身上只能留下一些淡红的条纹,根本伤不到肌理。纵然如此,被抽了这么几百下,也是吃痛。宁卓北再仔细一看,鱼浪的颈项和手臂上各有一道灼烧过的鞭痕,而东海的脚踝及胳膊上也有灼烧过的鞭痕,想来便是与谢子翰等人相斗时,被蹬龙鞭所伤。这伤痕不似那些普通的鞭痕那么容易消散,即使过了这么几天,那些鞭痕还是触目惊心。
东海看到宁卓北,不由的嚷了起来:“是你。。。”
鱼浪怕他胡说八道,立即道:“怎么又是你们!都说了我们不知道繁弱在哪里。你们不去找那个逃跑的,就知道管我们两个被抓的要繁弱。我们如果有繁弱,还犯得着被你们审问吗?”
谢子翰走上前两步,满脸鄙夷:“伶牙俐齿,诸多狡辩。你们不说我就继续让他们抽,抽到你们说为止。”
东海一脸不在乎,道:“跟蚊子咬一样,抽多少都无所谓。”
谢子翰伸手戳了戳东海胳膊上的伤:“这普通的鞭子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等我料理完了祭天大典,看我用蹬龙鞭好好收拾你。”
东海吃痛,瞪着他,道:“老子是流波山的。你敢弄死我?老龙王不会放过你的。”
谢子翰轻蔑的看看他,道:“龙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一群龙妖罢了。我们空明派又有何惧?”他缓步走到鱼浪面前,继续道:“等我抽了你们的龙筋,吃了你们的龙肝。看你们龙王又能把我怎样。”
宁卓北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她扭头看看唐浩然,期待他说点什么。不想唐浩然满脸的厌恶,仿佛看着这两囚徒都能污了他的眼。
宁卓北淡淡道:“不知此二妖所犯何事,被谢师兄囚禁于此。”
谢子翰回头看看宁卓北,道:“师妹,你是第一次见龙妖吧。我可是费了大力气才抓到呢。”眉眼间尽显得意之色。
宁卓北脸上毫无笑容,只是冷冷的说:“能抓到龙妖,的确非常人能及。”她言下之意并不是赞扬谢子翰有多大能耐,只是觉得他有蹬龙鞭傍身,才能侥幸抓到龙妖。
可谢子翰完全没听出来,只觉得她在赞他,美滋滋的道:“的确非常人能及。”
宁卓北见他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正欲再问,唐浩然开口道:“此二妖去年在南海为非作歹,现在被谢师兄所擒,也是老天有眼。”
宁卓北道:“既如此,不是应该秉明郑掌门,与南海的幸存者当面对峙,好彻查此事吗?”
谢子翰摆摆手,道:“诶,这种小事,哪里需要劳烦我师父。”
唐浩然道:“就是。师妹也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两个海妖,谢师兄自会好好处理。即使秉明了郑掌门,多般也是交由谢师兄定夺。”
谢子翰道:“师父这几年常常委以重任,不可懈怠。”
唐浩然道:“师兄是能者多劳啊。”
鱼浪听他们相互吹捧,实在忍无可忍了,道:“拜托。我都快吐了。”
东海也道:“这么恶心的话你们也能说得出口。真是厚颜无耻。”
谢子翰被他们揶揄,脸上一红,恶狠狠的道:“你们两个妖徒。”
鱼浪白了一眼,道:“是是是,我们是妖徒,但是我们也有良心,实在听不下去了。”
东海也随之呼应道:“可不是,你行行好,多抽我两鞭子,少恶心我,行吗?”
谢子翰眼露凶光,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呈口舌之快。”
宁卓北倒是觉得鱼浪东海说得好,她也已经听不下去了。
谢子翰正想走上前给他们两个耳光,宁卓北轻轻挡住了他,道:“师兄,介不介意我看一看?”她眼神清澈的看着谢子翰,继续道:“这龙妖可不是常常能见到。”
谢子翰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便乐开怀,道:“师妹,请吧。”
宁卓北走上前,看了看鱼浪,鱼浪低头看看她。她伸手在鱼浪的颈脉上抚摸了一下。鱼浪赶紧装模作样的嚷道:“臭娘们,你戳我干什么!”
宁卓北看他随机应变,微微一笑。谢子翰一群人站在她的身后,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宁卓北用剑柄顺势戳了戳鱼浪的胸口,道:“还真是龙妖。”
鱼浪嚷道:“是,凶悍强健的龙妖,有没有见过?”
宁卓北又走到东海的面前,用剑柄也戳了戳他,眨了眨眼睛,道:“看起来还很硬朗嘛。”
东海立即回她:“硬朗得很,死不了。要不要解开我,咱们过两招。”
宁卓北心想,底气十足,看来伤得不重。她走回谢子翰的身边,“今天有幸大开眼界了。”
谢子翰得意非凡的道:“师妹应该常来,我们空明有很多可以大开眼界的稀罕物。这区区的龙妖,实在是不在话下。”他转过头,对那两名空明弟子说:“再抽他们二百下。”然后对宁卓北和唐浩然道:“这地牢里空气污浊,咱们回去喝酒吧。”说着便昂首朝地牢的出口行去。
宁卓北走在两人之后,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深深的看了鱼浪一眼,道:“贵派的佳酿还真不错,犹如春风拂面,香气逼人啊。”
鱼浪一听口里默念了一遍,然后低声对东海道:“是春香。”东海一听,会心一笑。这春香曲是瑾瑜的家传绝技。看来瑾瑜和颜芍已经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