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沫如看到郭平仲冲了上来,也不含糊,双手从身后抽出一对其身有刃,末端为钩状,护手处作月牙状,有尖有刃的鹰嘴钩。这种武器手法较难习练,生疏者很容易受伤。但是这种鹰嘴钩,无论钩到哪里,都非死即残,是杀人最理想的武器。而关沫如的这对鹰嘴钩比普通的略窄小,正是为了她的身形特地打造的。可见她的主公对她也是颇为赞赏,才会舍得下本钱给她专门打造武器。
郭平仲向关沫如劈去,她双钩一架,双手向两个方向一拉,郭平仲的刀就被她锁住了。她立即伸出右脚,攻郭平仲的下盘。不过郭平仲跟她斗过好几次,这种程度招式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也不缩回刀锋,也不后退,左手直接就往整个刀身上一摁。关沫如力气没有他大,立时就架不住他的刀,整个身体被迫往下,自然也腾不出脚来攻击。一击不成,关沫如撤了双钩,往一侧跃开。
她本来就是女子,兵器也不是以力量取胜,所以她往往避开郭平仲的刀锋,游走在他的身侧,伺机而行。而郭平仲也不是省油的灯,看起来五大三粗,但是底盘特别稳当。关沫如每次以双钩袭击他的脚踝,都被他巧妙的避开,然后手里单刀一截,关沫如就不得不避开。
关沫如的双钩形如波浪,起伏转折都是优美。而郭平仲的刀,却也是上下协调,步点灵活,叶里藏花。他们在这几个月中已经交手了不下十次。关沫如每次也不能占得丝毫便宜,最后都是找机会跑。但是不知道为何,每次都又被这郭平仲找到。无论她躲哪里,躲多久,这郭平仲就好象她的背后灵一样,跟得死死的,怎么都甩不掉。
关沫如是亡命天涯的杀手,此时也明白,如果不做点牺牲,恐怕是不可能甩掉这个大麻烦。再被郭平仲这么多跟几个月,说不好会引来更多的官差与她为难。到时候,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她使出一招红紫斗芳,右手将钩向右拉低,右脚向后退,双钩钩头相对,双腿屈膝成绞丝步,右钩在上,左钩在前。便是要攻郭平仲的底盘。郭平仲也不惧,拉低重心,手里的单刀横向一拦,只听铛的一声,已将关沫如的右钩击开。关沫如随即站起身来,接着使出风卷落花,双脚原地一转,双钩向左托起,钩月向上。她继续转身,只是身形略一凝滞。郭平仲对她的招式已经很熟悉了,此时看到破绽,怎么会放过,身形向前一探,避过双钩,刀刃一抹。只见鲜血随即喷溅到他的脸上。
关沫如跪倒在地,她腹部中了一刀,血汩汩的往外流。她的双钩此时已经扔在地上,右手摁住腹部的伤口。
郭平仲自己倒是吃了一惊,他虽然每次相斗都颇占上风,但是关沫如也不会出这么大的漏洞。他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关沫如早已脸色煞白,额头的汗涔涔的往下淌,也不似作假。“你。。。怎么如此不济。。。”
关沫如捂住伤口,恨恨道:“你天天待在地窖里,饭也不给吃,觉也不给睡,能不手软吗?”
郭平仲一想,也觉得是。为了躲避他的追赶,关沫如这几个月天天东躲XZ,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他自己在追捕逃犯,自然是光明正大的吃,光明正大的盯人。他这个时候倒是有点愧疚,觉得自己下手太狠了。他虽然想抓关沫如回去,但是没想弄死她。
“你不要动,我看看。”郭平仲一手持刀,屈膝,正准备看看关沫如的伤势。不料他刚刚靠近,两个细小的事物便直冲他的面目弹了过来。
“暗器!”他心里一惊,头一别,堪堪躲过了那两枚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两块小石子。此时关沫如飞起一脚,他的刀已被踢飞了。
郭平仲刚刚回过神来,只见关沫如已经扑到他的怀里,连同她手里鹰嘴钩的钩尖,如匕首一般,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右胸。他低头看关沫如,她离得很近,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眼底,冰冷而无情,没有丝毫怜悯,一如杀手屠宰自己的猎物。
郭平仲一个反手,将关沫如击开,“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偷袭自己,居然如此牺牲。
关沫如腹部的血又开始往外流,她摁住腹部,道:“为了甩掉你,这么一点苦肉计,也值得呀,郭左监。”她冷笑一声,道:“不过不用担心。你现在觉得疼,待会只会觉得更疼!”她是什么人,刺哪里,怎么刺,她最清楚了。但她没说的是,自己戳的地方是不会死人的。关沫如从来也没有想取他的命。
郭平仲捂着胸口,果然,那疼痛锥心刺骨,慢慢的爬满了全身。
关沫如看他已经不灵了,缓缓站起身,先把郭平仲的刀踢到一边,然后用脚尖在他的后颈用力一蹬,郭平仲便被踢晕了。
关沫如俯身捡起她的双钩,颤颤悠悠的想离开。不想,还没走出两步,已经跪倒在地上。她给郭平仲的最后一击,其实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她方才的确是想卖个破绽,但不是这么大的破绽。她这些日子,不是被自己的仇家追杀,就是被可恶的郭平仲连日追赶。这没日没夜的逃亡,早已耗尽了她的体力和意志。所以她才会精神恍惚,给了郭平仲一个机会。
“没想到,这家伙下手够狠的。”关沫如微微喘着气,已经没有体力拖着这么重的伤继续逃了。她倒在地上,心道:“今日就看谁先站起来。”
朦胧间,她眼前不远处跃下来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信步朝她走来,这人身形颀长,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他旁边站着一个女童,童颜皓齿。
她心中一秉,道:“原来死神长得还不错。”一边想着,一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辛夷其实就是紫色的玉兰。花苞似木笔,颇有画意。辛夷城因满城遍植辛夷而得此名。现下正是暮春时节,整个城里的辛夷花都怒放了,有些紫色的玉兰长到数丈,高耸入云,如同云蒸霞蔚,整个城梦幻如仙境。
瑾瑜推开客栈的窗子,不似徐来镇的连绵春雨,辛夷城此时春和景明,天高云淡,满城玉兰香。那辛夷城虽然不小,但是却不如洛水城那么繁忙。待在此处,颇有种忙里偷闲的感觉。
瑾瑜坐回桌边,看了看躺在藤床和木床上的关沫如和郭平仲,心里啧啧称奇。他尾随了郭平仲半天,本来以为只能找到一个借魂之人,不想,这两人都是。真是一箭双雕。现在就该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这两个大活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瑾瑜看看窗外,已快日中了。那个帮他们包扎的大夫说,他们大约这个时候便应该苏醒。瑾瑜心里思忖,禾珈说他们之间必有纠葛,看来也是。如果他晚一点去,这两个人说不好就死了。他仔细观察了这两个人,却完全看不出来是哪一个人。也许吧,别人记得他,他不记得别人,然后,那人就死了。
关沫如突然从窗边的藤床坐了起来,一边喘着粗气,汗珠一边从她的额头淌下来。她迅速的将四周打量了一下。当她看到瑾瑜时,心中一秉,随即去寻她的双钩。
瑾瑜慢悠悠的喝着茶,道:“不要那么紧张。你的伤还是挺重的。”
关沫如闻言,掀开衣服的一角,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已经包裹得妥妥当当的了。
瑾瑜淡淡道:“放心,你的伤是大夫的夫人包扎的。”其实对于关沫如这种刺客杀手,能活命就行了,谁脱了她的衣服给她裹伤,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名节一事只能说是身外之事。
瑾瑜轻轻的拍拍桌面,道:“你的兵刃在这里,不过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可以先好好谈谈,你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兵戎相见。”那双钩和单刀都躺在桌面上,瑾瑜也没有藏起来的打算。
关沫如听了,脑子里飞快的思索了一番,缓缓的站起身来,朝瑾瑜的桌子走过去。她刚刚靠近瑾瑜,眼神便跃过了桌子,看到木床上躺的郭平仲。她心里大惊,担心瑾瑜其实和郭平仲根本是一伙的。
正犹豫不决之际,郭平仲突然一边大声嚷嚷,一边坐了起来。他上半身赤裸着,能清楚的看到右胸的绷带下那沁着血的伤口。他终于在床边坐了起来,才发现对面站着关沫如,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桌边,神色诡异。
他不顾自己胸口的伤,噌的站了起来,嚷嚷道:“你们,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郭平仲这么一嚷嚷,反而让关沫如确定瑾瑜不是官府的人。她慢慢的走到瑾瑜身边,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郭平仲,又看了一眼瑾瑜,微微一笑,道:“多谢前辈相救。”她心里明白,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瑾瑜笑道:“不客气。”
郭平仲此时也咂摸出味来了,道:“你。。。跟她不是一伙的?”
瑾瑜抬抬眉毛,道:“谈不上一伙的。我看到你们倒在破庙门口,就把你们两一起救回来了。”关沫如还好不是很重,那郭平仲实在是够沉的。他看看郭平仲赤裸的胸膛,道:“兄台,你这身子骨练得真不错。不过,要不先穿个衣服?这里还有一位姑娘呢。”他可没兴趣看一个大老爷们赤身露体的。
郭平仲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他看看自己黝黑的胸膛,又看看关沫如,立即转身去穿起内衣和中衣。
关沫如也看了他一眼,毫无反应。穿得更少的她都见过。有时候为了刺杀,还要看那些人行苟且之事。看个大男人不穿上衣,实在是没啥了不起的。
郭平仲穿好了衣服,依旧站着,蹙着两条粗眉,狐疑道:“你为何要救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