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子珊看着镜中的自己，藏不住眼底的一丝倦怠，娱乐圈就是个有毒的染缸，长期浸泡在里头，一身是毒，伤人伤己。
在国外还算自由，至少没有狗仔队跟在后头，不像在国内。
从厕所走出来，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外面。他穿着一套灰色的制服，肩领上插着红色的贝雷帽，胸口佩戴着勋章和绶带，军装让他看起来更加出类拔萃。两个人的目光不期然地在空中相会，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她一愣，但很快回神，“有什么事吗？”
他脸上微笑，但眼底却和她保持距离，“服务员告诉我这里是男厕所。”
这男人身上有德国人的特性，冷静严谨，礼貌却拒人千里。
她顿时又慌又臊，连忙转身看看标志，然后说，“不，这里是女厕所。”
子珊有点生气地看了他一下，但是她马上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也算是职业病，子珊容易被人骗，但她不傻，知道什么样的人会骗她，什么样的人不会，而眼前这个男人就绝对不会。
她走到一个服务生前问他，“下一站停靠在哪里？”
“估计你暂时下不了船，警察要上来检查。”
警察来了，来的是德国水警，开着小型汽艇从旁边上船。一共两个，年纪都不大，高挑魁梧，腰间还配着枪，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服务生偷眼瞧她，忍不住问，“警察都来了，你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
“一般人对警察多少都有点畏惧吧？”尤其外国人。
子珊笑而不语。
两名警察中的一个，向她走了过来。
“请出示证件。”他先用德语说了一遍。
“我听不懂德语。”
警察只好用英语又问了一遍。
子珊从包里取出护照，递过去。
警察接过她的护照，翻开第一页，查看信息。
警察问，“你叫什么名字？”
“徐子珊。”
“旭自善”
子珊纠正，“徐，子，珊。”
“旭自善。”
连着被纠正了三遍，警察还是念不准，尴尬地笑了声，决定先跳过这个环节，问，“请问您的工作，入境德国的目的。”
子珊条件反射想说演员，张了张嘴又说，“其实，我是个无业游民。”
警察有点意外，打量了她一下，“你确定？”
子珊还来不及回答，一个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这只是一个误会。”
说话的，可不就是刚才在厕所遇上的那个绿眼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站在了这里。
警察问，“请问您是哪位？”
“尼尔斯-迪利克雷少校。”
“您是部队的负责人？”
他更正，“我是部队的临时发言人。”
警察一时也分不出前者和后者有什么区别。
尼尔斯人比警察高，站在他身侧，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笔记本上写了一些什么。上面无非就是子珊的一些信息，比如出生年月，护照号码什么。他扫了一眼，胸有成竹。
他走近一步，用标准的英语对子珊说，“徐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尼尔斯穿着制服，但他并不强势，只是充满睿智和威严，和她身边的人都不太一样，尤其是他的眼睛。
他相当自信。
“你刚刚那么说，警察会怀疑你是来德国做生意的。”
“做生意？”
“就是，某种服务生意。”
“......，我像吗？”
“你当然不像。只是，德国人做事是出了名的认真。”
“何以见得？”
“因为你是个演员。”
听到尼尔斯这句话，子珊脸色一变，“你知道我是谁？”
“我看过你。”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演员了，我退出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很困扰。”子珊将她的想法告诉了他，特别提到了自己来德国是来读书的。
“如果你运气够好的话，你会在德国遇见你生命中的那个男人。”
”那个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吗?“
“是的，你应该知道，德国男人很好。”
子珊哈哈大笑，”是的，我想是的，但这一切太梦幻了。我把这个白日梦一样的愿望告诉了你，大概很可笑吧。“
”现在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总之，不用担心，享受生活吧，问题都会解决的。“
“我知道，这很傻。”
“这一点儿都不傻。管他你以后在德国的生活会怎样，勇敢点儿吧。“他问，”你会后悔你的决定吗?”
她几乎没有犹豫，“不后悔。”
尼尔斯眼中闪过惊讶，“真不后悔？”
子珊笑着点点头，”“有一天，我抬头在镜子里看到我自己。我忽然对我生命中剩下的那些日子感到了一些深深的恐惧。我，我也需要换换空气。不过现在我又有些想念香港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要想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还想当导演，拍戏，做舞台剧，只是现在都失去了。
”只有你才能决定你要什么。“
子珊望着这位德国军官，她不再怕他了，正相反，现在两人的相处令她觉得十分自然。
”以前，我有两种生活，尼尔斯。一种是娱乐圈的生活，另一种是我一直期待的生活。我喜欢旅行，在旅途中你最终会发现，所以你以为是真的东西，其实都不是现实。“
“当我小的时候，”尼尔斯说，”我常常想象别人的人生在发生怎样的故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令我痴迷，我很想知道它们究竟是和我的生活相仿，还是完全不同。我试着想象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们每天的日常生活，他们在房子里玩耍，把房子弄得一团糟，这就是他们的世界的中心。”
“一个人，最容易被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心生向往。”
尼尔斯抬眼望着天空。
”白天的时候这里的光线一定很棒。“
”是的。“
“那么，晚安，徐子珊小姐。”
”晚安，尼尔斯先生。“
他们之间除了彼此间礼貌的好感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