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宽巷里原来只有一家日料店,据说那个年近四十的的老板是经历了三十多次情伤之后,买下了这条巷子,开了一家叫“消愁”的日料店,以慰藉那些受伤的灵魂。
沈壹当然知道这是假的,那个老板姓肖,是沈壹的老师。
“老肖只是离了婚,哪有他们传的那么过分,才三十八岁的人从哪受三十多次情伤去?”沈壹跟身边的装修工人说,“那条宽巷是老肖他爷爷留给他的,老肖又不外租,就只有他一家店啦。”
“不过以我和老肖的关系,在他隔壁开个心理咨询室还是可以的,只是没想到老肖一下租给我这么大的地方。”
一个装修工人停下手里的活,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她:“你这是心理咨询室?我怎么感觉你装的像个小酒馆,还有有一间的设计图像十几岁小屁孩喜欢的地方,还有一间倒是正常,像个正经治病的地儿。”
“大哥,这些可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这种环境呢人们可以放松一点嘛,小孩儿也会生不高兴的病当然要给他们准备好啦,至于那个正经地方,我要放很多仪器,具体怎么装饰我还没想好呢!”沈壹坐在窗台上晃着腿。“诶呀!都十点了,太晚了太晚了,你们也快点回去吧,我也要去老肖馆子里吃霸王餐啦!”
装修工人们都很喜欢沈壹这小老板,大大咧咧的,给劳累的工作添了些轻松快乐。
“老肖!整个锅子!”沈壹跳进日料店对着柜台后的老板说。老板长着一张有故事的脸,像是会迷倒年轻姑娘的大叔,怪不得外面会有那样的谣言。老板假意训斥地说:“你就是改不了那股碴子味儿,我这是日料店,你要是想吃铁锅炖大鹅,出巷子右拐!”
沈壹嘻嘻笑了笑,去后门杂物间拿了吧扫帚出来,说:“好啦好啦,老肖我今天不吃啦,我帮你收拾收拾,你送我回家。”说着就开始忙活忙活。
地还没扫完,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领带整齐的搁在衬衫中间,露出一段青筋微微凸起的脖颈,他很绅士温柔地敲了敲桌子,引起沈壹抬头后,才开口问:“还可以吃饭吗?”
沈壹看到男人的瞬间内心不能说不心动吧,那只能说是毫无波澜。虽然这个男人面容硬朗,薄唇挺鼻,双眼似乎含着一汪温柔的泉水。但沈壹大学里帅哥成群种类繁多,早已经不是幼稚的颜狗了。
沈壹直起身子说:“抱歉哦,我们打烊了。”话音刚落,老肖从后厨走出来,一脸惊喜的说:“你终于来了,猪扒饭马上好,带回去还是吃完再走?”
男人微微一笑,说:“老肖,我还是带回去吧,小姑娘着急回家呢。”
“哈哈,她可不着急,隔壁那个‘解忧’就是她开的,你没事过去坐坐说不定失眠就好了。”
“那个小酒馆儿啊,等装修好了我就去转转。”
沈壹没有多听他们说话,去杂物间放了东西就坐在外面看手机,老肖把猪扒饭给了男人之后叫了沈壹一声,准备送她回家。
老肖扔给沈壹一个头盔,骑上了他那辆哈雷三轮儿。“老肖,这是我见过最帅的三轮儿!”沈壹开心的叫喊着。老肖笑了笑没有说话。
“诶诶老肖,今天来的那个男的你认识呀,是你以前带过的学生吗?”沈壹问。
“你说小路啊,好像是你开始装修之后几天,他就天天都来,晚上十点多吧…每次你来的时候他就走了,所以你没见过。”
“刚刚听你说他失眠啊?”
“昂…他比你大几岁,好像是在那个“一程山路”上班,他们公司最近准备发展国外市场,压力大。”
“嘻嘻,小员工啊,那我这个宇宙善与爱的美丽使者就治愈一下他吧!”
老肖心中对这姑娘无奈,只好加加速赶紧送她回家。
一程山路,拥有众多优秀的顶级设计师,小到服装鞋帽,大到园林展馆,各个方面均有一席之地,是众多风格设计师的心之所向。
路征,日料店出现的男人,老肖口中的小路,是一程山路公司CEO程敏的儿子,三十二岁,现在是总经理的职位。可不是什么小职员。
沈壹的“解忧”装修好了,但是路征一次也没去过,比起这个毛丫头,他更想和年龄大一点的老肖谈谈心。
但是老肖最近有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事连沈壹都不知道。老肖只是让沈壹照顾一段时间日料店,“解忧”还没有什么客人或者病人,所以沈壹就答应了。差不多的时间,路征再次走进了日料店,这是他近一个月来的习惯,所以沈壹也有意地晚点打烊,在后厨忙活着做一份猪扒饭,似乎路征很喜欢这个……
路征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这个时候的日料店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沈壹端出来一份猪扒饭放在路征面前,对他说:“今天挺早。老肖不在,尝尝我做的。”路征吃了一口,发现味道真的很大不一样,但是…似乎不难吃啊。
“还不错,老肖干什么去了?”路征擦了擦嘴问。“他没告诉我,可能最近一个星期都不在,你加我微信吧,你要来我就等着你,不来也告诉我一下,我好关门去玩!嘻嘻。”沈壹说着拿出手机。
吃完饭,路征送沈壹回家。沈壹到楼下才发现没拿钥匙,路征又载着她者回日料店,到了才知道日料店的钥匙被锁在店里了,还有一把钥匙在老肖那里,老肖又不知去向……
“我要不住我的店里吧…”沈壹低着头,叹了口气。路征发现这个女孩子似乎很自责,想要安慰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多关心了几句:“你店里有床?”
“没有。我可以睡沙发椅上。”
“去我家睡吧。”路征说着直接开车离开了宽巷。
“兄弟!大哥!你媳妇儿不得气死?!”沈壹有些急了。
“我没结婚…”
“那更不行了!我…我这么好看万一你图谋不轨,我怎么办啊!”沈壹说着就脸红了。
路征看了一眼她的脸,视线又缓缓下移,定了两秒之后说:“都是兄弟?”
“好啦,老肖走之前让我多照顾你,我家房间挺多的,明天带你找个开锁的把锁开了。”
沈壹瞪了他一眼,听到老肖的名字才稍微放下心。
路征家是真的大,很简单也很大,白灰主调辅以许多智能家居,看起来就…很有钱?
沈壹暗自着感叹一程山路的员工待遇,由路征带着到一个房间,路征简单交代了两句,给她拿了套睡衣,让她早点睡觉。沈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洗了洗脸,换上了睡衣躺着床上玩手机,沈壹有点认床,一直睡不着,又看到外面似乎有灯亮着,就悄悄打开房门向外偷看。
看到了不似平常一般成熟稳重的路征。
看到了似乎有些烦躁崩溃失控的路征。
沈壹刚进路征家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面墙,铺着一整面浅灰色软垫的墙,现在路征不停的在向那面墙发泄压力,软垫上隐约可见一些,新的旧的血迹。路征家每个房间的隔音都很好,所以沈壹在里面没有听到拳头锤击墙面软垫的声音。
沈壹有些被吓到,但更多的是担心,还有莫名其妙没有原因的…心疼。
沈壹跑过去拉住路征的手:“路征你干嘛!”
路征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你还没睡觉。”
“我幸亏是没睡觉!我要是睡着了明天说不定只能看见你横尸这里!”
路征被她说的笑了一声,转身向沙发走,沈壹跟在他身后,坐在他旁边。路征靠在沙发上,嗓音有些哑:“我睡不着…”
沈壹听着。
路征说:“我不知道为什么…”
沈壹听着。
路征说:“不是公司的事情……”
沈壹听着。
路征说:“我身边…只有我自己…”
沈壹不再听着。沈壹找到了纱布和碘酒,还有一些药,这些东西很好找,应该是常用的吧。沈壹更加心疼路征,她在路征腿边蹲下,仔细地包扎路征的手,她手法很不娴熟,包了很久。
久到……路征睡着了。
沈壹不敢叫醒他,就把他放平在沙发上,抱了被子出来盖在路征身上。她也不敢回房间,就坐在路征旁边,这个时候已经快三点了,沈壹也睡不着了,她给老肖发了条微信:路征状态很不好。
老肖也没睡觉,没过几分钟就回了消息:忘了和你说,小路是一程山路的总经理,他小时候他妈妈忙,他父亲很早就不在了……你要慢慢来。
沈壹闭上眼睛陷入沉思。这些确实都是她没有想到的。
路征还没醒,沈壹起身去厨房做早饭。在厨房叮铃哐啷的声响与煎烤煮蒸的香气里,路征醒了。
路征低头看了看手上粗制滥造的包扎,听着厨房的动静,回味着这一觉里的那个梦,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温柔的笑。
沈壹换了指纹锁,路征纠缠了半天才问她要到密码,然后就去公司了,沈壹在家和老肖了解了路征的详细情况,又告诉老肖把钥匙锁在了店里,被老肖嘲讽了一顿之后,沈壹躺在床上,脑海里回想着昨晚的画面。
沈壹问路征有没有时间做治疗,路征最近会议排满,没有时间,但是他挤出了时间每天去接沈壹回家,这样每天的一见,路上的短暂交谈,路征感觉到了一丝温暖,陪伴,最近几个晚上也不会那么暴躁。
也都可以睡个不错的觉。
这一天路征来接沈壹,却发现“解忧”的门是关的,打电话也没有人接,路征顾不得什么礼不礼貌,直接闯进沈壹家里,只看到在沙发边瘫着的沈壹。
沈壹生病了。
几乎每个换季的时候,沈壹都会有一次重感冒,发烧,躺着床上、地上、沙发上,有时候是她的朋友会照顾她,有时候老肖会来照顾她,有时候她就是一个人熬着,如果有点力气了就会自己找点药吃。
但她今天没有力气,没有找药的力气,没有接电话的力气,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没有说话的力气,整个人十分虚弱,瘫软。她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红,嘴唇却是苍白的。
路征毫不犹豫地跑过去抱起沈壹,沈壹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他一眼就又昏睡了过去,路征把沈壹放在车上,开往最近的那个医院。
好在没有什么大事,沈壹躺在病床上打吊针,路征坐在床边,紧握着沈壹的手,已至深夜,路征双眼布满血丝。是的,他今晚又失眠了。仿佛,他在自责没有花足够的时间陪在她身边。
沈壹醒来的时候,路征枕着她的手刚刚睡着,沈壹努力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路老板的黑眼圈说明了他昨晚没有合眼,所以沈壹没有抽出手,任他枕着,即使手已经有些麻了。沈壹躺着回想自己是怎么被路征发现又来到医院的,似乎再次感觉到了那个温暖坚实的胸怀。“路征…应该像老肖一样,只是把我当小孩吧……可是他只比我大六岁,也不是不可能吧……”沈壹自己想着,没有注意的路征已经醒了,静静的望着她。
沈壹发现路征的眼神时,脸一下子又红了,不过不是昨晚病态的红,而是…荡漾红?
路征介意医院的压抑环境,沈壹也没什么大碍,路征就把沈壹接到了自己家,又按沈壹说的从她家拿了些衣服和日用品,让沈壹在路征家住到老肖回来,沈壹一个人住也害怕,就答应了。
一程山路公司传言,路老板最近金屋藏娇,会也不怎么开了,甚至公司都很少来了。
路老板最近,都在和沈壹在家一起追追综艺,做做饭,偶尔出门遛遛弯,路征以前不觉得这些吵吵闹闹的综艺有什么好看的,现在竟然和沈壹一起哈哈哈哈哈哈起来……沈壹每天晚上都会看着路征睡着之后才去睡觉,路征也总是能睡个好觉,有时候还会做一个更香的梦。
但是没有人戳破那层关系。
老肖也回来了,路征没有理由继续把沈壹留在家里,沈壹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路征家里,于是沈壹回家了。
路征点开了那个综艺最新一期,似乎这一期拍的很失败,一点都不好笑,路征关掉电视,靠在沙发上。路征再次失眠了。
这人又睡不着了。但是这男的没有锤墙,这男的在筹备一件大事。
凌晨五点,路征终于有了些困乏,定了八点的闹钟,倒头睡去。
九点。
沈壹家响起敲门声,沈壹刚刚洗完脸,头发凌乱如鸡窝,睡衣宽松的垂在腿边,大早上就敲门,真是烦人。沈壹走向门口问:“sei啊大清早的?”路征嘴角上扬,慢慢吐出一个字“我。”
沈壹如临大敌,对着门喊了声“啊路征你怎么来了呢,你等一下我嗷!”边说沈壹边理头发,然后在衣柜里找衣服换……
路征在门外说:“沈壹?我进去了啊?”
没有听到回应,路征开始输密码。
沈壹没有听到路征说话,这个时候刚穿上内衣。
路征打开门看到客厅没有人,又叫了一次沈壹的名字,一边往里走。
两人见到彼此的时候,沈壹刚扣好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双腿还光溜溜的露在外面,衬衫长度刚好到大腿。
沈壹尖叫流氓,路征赶紧背过身去,实话说,路征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早上九点还没穿好衣服……
路征背对着沈壹等她穿好衣服,沈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和一条修身的黑色直筒裤,极简单而随意,以至于路征回头看到她时没有说自己的来意,而是要先带她去买衣服。
沈壹来不及拒绝路征就被路征拽着手腕上车了。
路上沈壹问:“我衣服有问题吗,不好看吗?”路征回答:“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你这身太随意了。”沈壹一头雾水不知道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下了车路征依然拉着沈壹的手腕,走进那个商场里,路征没有给沈壹多逛的机会,而是直接拉着沈壹去了商场二层东E区,这里的衣服全部出自一程山路的服装设计部门,员工看到路总拉着一个小姑娘进了商场,又想起之前的传言,向路总问好之后就立刻把最新的设计和店里的高定都拿出来,拥着沈壹去了试衣间,期间还不忘记和沈壹套近乎,反倒是路征难得的被员工冷落在一边的沙发上。路征看着沈壹一件一件地试,才发现公司的服装设计能力竟然比自己想象的高很多或许只是沈壹穿着才合他心意,最后决定让沈壹穿了一件深红色斜裁丝绸吊带裙,一双一程山路高定黑色细跟高跟鞋。
路征本来要把沈壹试过的衣服全部包起来送给沈壹,但沈壹坚决拒绝了。路征想反正早晚都是随你挑的东西,就没有强迫她收下。
路征又让一程山路的首席造型设计师为沈壹重新设计妆发,路征很庆幸今天带沈壹来这里,不然他不会发现这个女孩子有这样惊艳的样子。
一直折腾到一点多,沈壹肚子咕咕叫,按照路征的安排,现在应该要带着沈壹去昨晚安排好的江边私厨吃饭,沈壹却是非要去老肖的日料店,路征只好临时让厨师下班,带着沈壹去日料店。
老肖看着沈壹的穿着妆发,半步跟在后面的路征,以为两个人官宣来了,等了半天也只听着沈壹点了一大堆菜,路征悄悄过去和老肖说了自己的计划,老肖听后爽朗一笑,说:“我这姑娘可机灵着呢,还能看不出来你的心思?她能穿上这身衣服就说明有戏,加油吧路老板。”
吃完饭沈壹满足的靠在椅背上,和那一身配置非常违和,老肖咳嗽了六次才让沈壹注意到自己的坐姿。路征看着沈壹宠溺地笑了一下,说:“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拿起沈壹的包,拉着她的手腕,和老肖说了一声就走了。
是个很远的地方,即使路上畅通不堵塞也开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沈壹在车上都要睡着了,这时候一个白色的花园出现在沈壹面前让沈壹一下子清醒过来,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路征说这个花园占地有十亩,是一程山路最新建成的浪漫主题的花园。绕园行驶的途中,沈壹就远远看到了园中的天使雕塑,爱神丘比特,带着翅膀的喷泉……
花园以白色为主调,中间点缀着些蒂芙尼蓝。
车停于花园入口,两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雀迎于两侧,骨白的欧式拱门大开,像是等待着浪漫的爱情。
路征为沈壹打开车门,牵起沈壹的手,向园内走去,一边走着一边为沈壹讲着这座花园的设计用心,比如那片精心养育的白玫瑰花,比如喷泉上的翅膀……
前面的蒂芙尼蓝越来越近了,路征牵着沈壹的手紧了一些,步伐加快了一些。走过一条长廊时,长廊上今天凌晨才挂起的灯亮起了,走在骨白的桥上时,桥上上午才才布置好的机关喷出花瓣,白色的花瓣如雪。
走过了桥,迎面就是那个雕塑——爱神丘比特。在丘比特身后有一幢三层的别墅,沈壹一直在惊叹花园的美,却忽视了这幢房子。路征在丘比特前停了下来,暖黄色的光照在二人身上,路征取下丘比特之箭上挂的蒂芙尼蓝盒子,正对着沈壹,两人以爱神为背景,闪耀着光芒。
“沈壹,我发现你不在,我还是睡不着。”
“沈壹,我爱你,你愿不愿意试一试,和我。”
“这幢别墅,是你的,从你给我包扎手的那天起,我就有意的按你的喜好装饰这幢别墅”
“沈壹,母亲年纪大了,一程山路要我来继承,现在,它还缺一个老板娘,我希望是你来做。”
“你今天很美,真的,我还有一样东西给你”
路征打开盒子,拿出那条珍珠贝母项链,走到沈壹身后为她戴上。
“你的心理咨询室,还差一间没有装修,你说你不知道怎么设计,我可以和你一起想。”
“沈壹,你愿意吗?”
沈壹转过身,斜裁的吊带裙恰好裹着她的腰身,勾勒出美丽的腰臀线,裙长至膝下,露出纤细修长的小腿。
沈壹看着路征的眼睛,微微笑着,说:“这房子不错,我要了。”
“项链也不错。”
……
“你,也不错。”
路征一把搂过沈壹,低头覆上她的嘴唇,以爱神为背景。
路征抱起沈壹,沈壹惊了一下,问:“你干嘛?”
路征低头又亲了她一口,说:“吃药。”
你是我的安眠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