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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兰山下

第十四章 驿卒之死

皋兰山下 魏家老七 1546 2021-10-21 00:56:37

  回程途中,路过定远驿,李玄宗二话不说,径直就迈进了驿站。老金无奈,也只能跟着进去。

  驿卒满脸热情地迎上来,牵马的牵马,卸车的卸车,随后将三人引至后院。

  不多时,好酒好菜便摆了上来,有手抓黄焖、红烧黄河鲤鱼、清炒百合等本地特色菜品。老金见状,颇为惊讶,没想到驿站的伙食竟如此丰盛。

  李玄宗问正在上菜的驿卒:“昨天那个驿卒呢?”

  驿卒一脸疑惑:“军爷问的是哪位呀?”

  酒鬼没好气地骂道:“别装蒜,就是那个偷我们东西的混蛋!”

  驿卒赶忙摆手:“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李玄宗脸色一沉,大声喝道:“这屁大点地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实交代!”

  驿卒面露惶恐之色:“军爷,我真不清楚啊,您要不还是问问驿丞吧。”话未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三人对视一眼,李玄宗身形一闪,跃到院里,大声怒喝:“混账东西,给爷赶紧滚出来!”

  只见驿丞灰头土脸地从旁边一间房子里跑了出来,满脸堆笑:“这不是李爷吗,您有啥吩咐?”

  李玄宗瞧他那副狼狈样,不禁问道:“你这是在干啥呢?打井还是盗墓呢?”

  驿丞赔着笑回话:“李爷,小的正在收拾房子呢。”

  李玄宗转身走进房间,驿丞赶忙跟了进去。驿丞看到老金和酒鬼,连忙赔笑道:“上次二位爷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招呼不周,您二位大人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李玄宗直截了当地问:“那个驿卒呢?有没有押送到县衙?”

  驿丞赶忙又将酒杯递到李玄宗面前:“李爷,咱先别聊这不开心的事儿,大家先吃饭,等吃饱喝足了,我再给您详细汇报。”

  李玄宗猛地一拍桌子:“你少跟我来这套,赶紧说!”

  驿丞见他不依不饶,无奈放下酒杯,长叹一声:“唉……”

  李玄宗更加恼怒:“你他娘的搞什么鬼!”

  驿丞竟泣声道:“李爷您别生气,这件事都怪我啊。他已经死了。”

  三人听闻,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驿丞边哭边说:“昨天您拿住了他的脏,吩咐我押送到县衙。可下午来了好几拨车队,我实在走不开,让别人押送又不放心,就想着先关一晚上,第二天我再亲自押送。谁能想到,这孩子竟然上吊自尽了,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凉透了。”

  老金原本对这个驿卒恨得牙痒痒,不知诅咒了多少遍,可如今人真死了,他顿时手脚发软,心“怦怦”直跳,慌得不行:“该不会是我把他给咒死了吧?”

  李玄宗却满脸不信:“偷点银钱就自杀了?你那伙计可不像这种人,你该不会是偷偷把人藏起来,在这儿跟我扯谎呢吧?”

  驿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爷,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呐!”

  李玄宗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驿丞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后屋走去。后院有一处破房子,那驿卒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块破草席。酒鬼伸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身子:“死的时间不短了。”

  李玄宗环顾四周,问道:“昨天就关在这儿吗?”

  驿丞点头:“是啊,就吊死在那根房梁上。唉,都怪我呀,昨天要是送到县衙,顶多也就打一顿板子,判个流放,怎么会丢了性命呢。”

  三人从房里出来,只见老金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外。李玄宗和酒鬼忙问:“兄弟,你咋了?”

  老金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驿丞赶忙上前扶住他:“大哥您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命不好,怨不得别人。前些天我听他说老家遭了水灾,房子都塌了,父母也伤得不轻,他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一心想回去在床前尽孝,可路途这么远,没钱怎么回啊。唉,也是一时糊涂,千不该万不该打了您的主意,最后走上了绝路。”

  驿丞越说越激动,抱着老金的大腿哭诉道:“求求几位爷,看在他父母的份上,可怜可怜吧,千万别往上告发。我给他写个因公而亡的呈文,上面还能给点抚恤金,不然这一家人可就全完了呀。”

  说罢,便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老金赶忙扶起他:“好,好,你别哭了。这孩子也是个孝子,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希望两位老人能渡过这个难关吧。唉,难啊,老来丧子,任谁都受不了。”

  李玄宗在一旁咳嗽了一声。

  驿丞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大哥真是菩萨心肠,我代他全家谢谢您了。您也别太难过,都是这孩子命不好啊。”

  李玄宗不耐烦地说:“别在这儿哭丧了!”

  驿丞却趴在地上不动。

  李玄宗看了一眼酒鬼和老金,说道:“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驿丞这才放心地离开。

  老金和酒鬼面对着满桌的好酒好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坐在那儿发起呆来。李玄宗瞧他们这副丧气的样子,也扔下筷子:“走,这破地方,老子不待了!”

  驿丞亲自牵马套车,千恩万谢地将他们送出大门。

  三人朝着兰州出发,老金坐在车沿上,呆呆地发愣,酒鬼则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李玄宗听得心烦:“真起心杀人的没事,却把你们两个路过的闲人愁成这副德行,真是蠢到家了!”

  老金无奈地说:“我们也没那么矫情,主要是觉得当初如果我把钱藏好,也不至于让他起了歹心。结果我一不小心,却害了人家全家老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李玄宗忍不住发火:“这件事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吗?是你们杀的人吗?是你们把绳子套他脖子上的吗?就算逼他,那也是我逼的,关你们什么事!”

  说罢,解下腰刀:“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你们自己抹脖子,给那驿卒赔命,药我自己拉走。”

  两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吓得一怔,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

  李玄宗骂道:“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是非不分、不明事理的德行,两个蠢货!”

  说完,举起腰刀砸在马屁股上,那马受惊,往前猛地一窜,转眼间便跑得没了踪影。

  两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无奈地继续赶车前行。一路上,两人聊的尽是些诸如“如果……”“假如……”“当初……”之类的话,还不时地叹气。

  下午到了医院。两人都没心思留下来帮忙,打了个招呼便一起回家。

  远远地,就看到老金家有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凡。两人赶忙快步走过去,那些本来已经离开的人,见他们回来,又都折返了回来。院子里挤满了人,看到他们俩进来,好几位年轻人齐声大喊:“金大哥、李神医!”

  老金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些人,其中有些他熟悉,有些只是面熟,还有些压根就不认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恐地僵在原地。

  酒鬼倒是见过些大场面,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拉着老金往屋里走。突然,一个小伙子挤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使劲扇自己耳光:“金大哥,兄弟以前不懂事,乱开玩笑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您现在就再打兄弟一顿,好好出出气。”

  老金吓了一跳,赶忙把对方拉起来,原来是一个小菜贩。这小贩以前在称上做手脚,被老金发现后,两人还打过一架。酒鬼硬推着老金挤出人群,自己留下来应付。

  屋里也坐满了人,都是老金的亲戚。看到老金进来,众人集体起身迎接。老金赶忙进去,挨个问候。招呼打完后,他把老婆叫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金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你还是去问方生吧。”

  老金问:“那他去哪儿了?”

  金夫人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和孩子们躲在屋后的柴房里呢。”

  老金心里暗自埋怨,这都搞的什么名堂。绕到屋后,推开柴房门,就看到方生正和孩子们用木柴搭房子玩。

  老金没好气地说:“滚出来,你惹的什么臊,躲在这儿干嘛?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方生哭笑不得:“姐夫,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这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

  老金道:“跟你没关系你躲起来干嘛?外面到底咋回事?”

  方生探出头往外面看了看,把姐夫拉进柴房:“外面那些人都是来贺喜的。”

  原来,这两天有个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说金花被老神仙收为徒弟,这事儿是真的,传就传了倒也无妨。要命的是,大家还说于指挥也是老神仙的徒弟,这样一来,金花和于指挥就成了师兄妹,论辈分,老金可比兰州卫指挥使还长一辈。更夸张的是,传言说段将军和老金、方生三人义结金兰,而段将军本就是肃王爷的好兄弟,那他们自然也成了肃王爷的好兄弟。如此一来,他们俨然成了整个兰州牛逼的一家人。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得老金头晕目眩,手足无措,他扶着柴堆,才勉强站稳,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你就由着他们胡说,也不解释解释?”

  方生苦笑着说:“没人听我解释啊。刚开始只是些邻居朋友好奇问问,后来越传越离谱,连我们当初怎么结拜的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什么‘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这不,今天大爷爷带着好几个长辈从阿干里赶过来贺喜,还质问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跟族里说一声,还说要上家谱。我说没这事儿,他们就说我是不是攀上高枝,以后不打算跟老家人来往了。我实在解释不清楚,只能躲起来。”

  这时,金夫人推开柴房门:“我在前面忙得腿都快断了,你们俩还有闲工夫在这儿聊天,赶紧出来帮忙。”

  老金生气地说:“别管他们,我们平时忙里忙外的时候,咋没见这些人来帮把手?天元金花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来问候一声。现在就听了点闲言碎语,都跑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金夫人也有些生气:“院子里的都是些闲人,你爱管不管。可屋里坐着的都是大老远来的亲戚长辈,总得给下碗面吧,不然咋打发?”

  老金无奈地站起身:“都怪你,没事瞎吹什么牛,现在招来这么多人,怎么办?要不是方生的那些白面,这家都得被吃垮了。”

  金夫人辩解道:“我哪有吹牛,我就说老神仙一眼就看中姑娘了,非要收她当徒弟,这是事实啊,怎么吹牛了?”

  老金道:“那兄弟结拜呢?”

  金夫人道:“我只说了段将军人很好,对你们俩兄弟长兄弟短的叫,谁知道传成这样。”

  两人吵着回到屋里,方家族长问金夫人:“我正想问你呢,你弟弟去哪儿了?咋半天不见人?”

  金夫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丈夫。

  老金赶忙笑着说:“大爷爷,今天人多,方生担心孩子们乱跑,就带着去邻居家了。”

  方大爷向旁边一位本家夸赞道:“看到没有,多懂事的孩子。有了荣誉不在人前炫耀,还细心地替姐姐分忧。这心境,这格局,沉得住气,以后肯定能成大事。”

  那本家点头称是:“那当然,打小我就看这孩子不一般。现在有贵人扶持,前途无量啊。”

  方大爷接着问道:“你说这孩子以后考个功名,应该没问题吧?”

  那人笑道:“有肃王爷做后台,功名算啥?就是状元郎,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此时,外面有人说道:“老先生,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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