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追杀妖兽的林渊终于折返了回来。
停在村口,听着悲寂的哭声,林渊脸上不由得涌现一股悲怆之色,他无需进入村子也知道村内是何等惨况,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更能感同身受。
抬头望向皎洁的月色,林渊有了些许动容,灭顶之灾带来的生离死别其实从未停下,五年前是他,现在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干人,于整个半妖族而言,正在遭受苦难的半妖又何止这些,没有强者的庇护,等待这些普通半妖的就唯有死亡。
林渊握紧双拳,脸上多了几丝悲愤,凭什么半妖一族要经受这种磨难?难道只因为弱小二字半妖一族就活该被妖兽屠杀吗?
这是什么世道!弱小的人就该被欺负,连死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再小的石子投入池潭也会有一丝浪花,可这些人的死连丝浪花都没有。
世道如此,早无公平正义可言,林渊显然忘了这一点,还妄想给这些弱小之人寻到一点公平正义。
进入村子,林渊看到了与想象中无异的惨状,一些半妖围着亲人的尸身放声哭泣,更有一些半妖连亲人的尸身都未曾找到,还在废墟之中不断翻找着。
这样的惨状林渊已经见过多次了,可唯独这一次让他最为悲愤和无力。
林渊刚刚进到村子,一众半妖齐刷刷地望向林渊,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无比感激地看了林渊一眼,一众半妖重新忙于自己的事,并无一人上前和林渊道谢,相比于此,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逝者已去,除了悲伤和痛苦,活者的人还需掩埋死去之人的尸身,在废墟之上重建曾经的家园,然后继续卑微地活着,这就是他们悲惨的命运。
有林渊出手搭救,村落三分之二的半妖幸存了下来,然而他们很清楚,今夜是他们运气好碰上了林渊,林渊总会离去,灾难再度降临的时候便是他们的死期,幸运只是暂时的,不幸却是迟早的。
望着低声哭泣的村民,林渊脸上不知是何表情,像是梦中惊醒一般,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不过在这清醒之下又带有些许的悲哀。
就算林渊的内心再怎么封闭,也不得不被眼前的景象所触动,林渊又怎的不知,他护得住这个村落一时,却护不住村落一世,总有离开的时候,一旦他离开这里,若是妖兽再度来袭,届时无人保护这个村落,幸存下来的村民恐怕难逃一死。
这是整个半妖一族的悲哀,对于普通半妖而言,生与死的界限可能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妖兽来袭,若是无人庇护,只需片刻,一个村落就能化作死亡的废墟。
现如今,这已经是一个见怪不怪的现象了,可悲更可怕的是,所有半妖都清楚这一点,然而却无人站出来改变这一现状,或者说这个现状根本无力改变,前者还好,麻木的人终究是要觉醒的,半妖族终会迎来曙光,真正可怕的是后者,若是无力改变,那整个半妖族将无希望可言。
回想与许深的谈话,林渊有些明白了,许深应该就是立志拯救整个半妖族的觉醒之人,只不过许深自己没那个能力,所以才到二十四区寻找能够带领半妖族的年轻人。
原本林渊并不赞同许深的那些大道理,他也不准备接受许深的那份期望,毕竟大道理谁都会讲,他也不见许深有站出来为半妖一族做出什么贡献,若是真有人为半妖族殚心竭虑,那半妖现今也不会是这番样子。
这是林渊一直以来的想法,因为先前的种种经历,所以林渊不愿为半妖族出力,林渊可以说是一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人,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是先后关系,不是并列关系,在林渊这里,只有先人人为我,后才有我为人人。
先是村子的毁灭,后是五年的流亡生活,这中间未曾有过一人对林渊伸出援手,林渊虽不记恨,但也看尽了世间的冷漠,所以到了后面他根本不愿为了谁而付出什么,更别说站出来肩负起整个半妖族。
“或许是我错了...”
望着眼前的惨状,林渊喃喃一句,一枚种子在他内心萌芽,那份缺失感同时逐渐散去。
林渊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不幸的,可不幸的人又岂止他一个,他的不幸不过是一个缩影,犹如今夜,这个村落是不幸的,可在今夜不幸的又岂止是这个村落,这个村落不幸之中至少还有一丝幸运,有他帮助算是暂且逃过一劫,别的村落哪有这般幸运,恐怕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林渊霎时明白了,不是没人保护弱小的半妖,只是弱小的半妖实在太多,少数有实力的半妖根本不能同时庇护这么多弱小的半妖,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说来倒也简单,就是让弱小的半妖强大起来,这确实是最佳的解决方法,可真要实行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若真能够这般轻松地解决,那这个问题也不会拖到现在。
飞玄域和落玄域灵气匮乏,修炼资源更是少之又少,加上半妖天赋本就比不上人族和妖族,想要所有半妖都强大根本不现实。
修炼天赋是先天决定的,这个改变不了,能改变的就只有修炼的环境,换个好一点的修炼环境或许半妖一族能够强大起来,可飞玄域和落玄域偏偏灵气匮乏,要改变这个现状,只能将目光放到人神域和万妖域。
人神域和万妖域乃是人族和妖族的地盘,人族和妖族是不可能将自己的领地给予半妖族的,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解决途径——战争。
可是半妖族本就孱弱,哪能经受得起一场战争,何况人族和妖族底蕴深厚,半妖族根本没资格挑衅人族和妖族。
这么看下来,半妖一族似乎已经没有前路可言...
就在林渊思索间,一位长须老者走了过来,对林渊说道:
“老朽宋全,是这林隐村的村长,我代表全体村民在此谢过小友,多谢小友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村长不必客气。”
林渊摇了摇头,他反倒有些愧疚,要是他能尽快赶来,或许林隐村的伤亡还能小一些。
一个小女孩在宋全身后出现,她怀着希翼看着林渊,声音沙哑道:
“大哥哥,你能帮帮我吗?”
林渊随即看向带着无尽悲伤的小女孩,轻笑道:
“当然可以,你要我做什么?”
听到林渊的回答,女孩眼中多了一丝希望,她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一片废墟走去,林渊明白女孩的意思,也跟着走了过去。
女孩带着林渊来到自己爷爷的尸身旁边,看着爷爷的尸身,女孩脸上的悲伤越发浓郁,她抹去眼角的泪光,随后看向林渊,沙哑道:
“大哥哥,你能救救我爷爷吗?”
看着女孩爷爷的尸身,林渊虽有些不忍,但还是摇头道:
“小妹妹,你的爷爷...我无能为力。”
林渊的无能为力,宣告着女孩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女孩看向爷爷的尸身,嘴唇随着娇小的身躯颤抖不止,绝望的死灰布满了她的面庞,这一刻,她的爷爷与她彻底阴阳两隔。
看着女孩跪在爷爷尸身旁边嚎啕大哭,林渊不由得同情起眼前的这个女孩,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林渊知道失去亲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不同的是当时的他已有十岁,而眼前的这个女孩不过七八岁,他可怜,女孩更可怜。
林渊就站在那里,他没有去安慰小女孩,因为他知道除非让女孩的爷爷活过来,否则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且无力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围聚于此,看着哭泣不止的小女孩,所有人脸上的悲伤越发浓郁,小女孩的爷爷死了,此后小女孩就是孤身一人,这么小的年纪将来该怎么生活啊...
黑夜总会过去,这是千万年以来不变的规律,清晨第一缕曙光撒在小女孩的脸上,双眼红肿的小女孩抬起头望向温和的晨光,意识迷糊的她这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小女孩随即看向林渊,绝望的脸上多了一丝坚定,声音极度沙哑地说道:
“大哥哥,你能教我修炼吗?我要报仇!”
看着悲伤,绝望,愤怒且坚定的小女孩,林渊当即一愣,眼前的小女孩与当初的他何其相似,悲伤过后的绝望,绝望带来愤怒,复仇之心的坚定,在小女孩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影子。
复仇真的能解决这些恩怨吗?林渊觉得不能,这甚至都不能算是复仇,这只不过是一种偏执的泄愤方式,林渊不想看到小女孩踏上与自己相同的道路,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小女孩,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小女孩的请求。
这一刻,林渊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或许半妖族看不到丁点儿希望,或许他还没有做好为半妖族奉献一切的准备,可他还是决定了,为了不让更多人的遭受痛苦,此后他将奋斗不止,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