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地牢深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一个是身穿金色重甲的圣骑士,正坐在杂乱堆砌的石堆上小憩。手持风筝盾与矛锤,锤头的血迹还没干透。
一个是握着双手大剑的狱卒,盔甲上满是利爪造成的划痕,正急躁地踱步。
一个认真地检查魔法阵并时不时做出修改,下摆被烧焦的黑袍紧紧缠住全身,连五官也看不清。
“你行不行啊,格兰特!”狱卒终于憋不住,猛地挥手跺脚,让盔甲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但盔甲的声音也没盖过他的大吼:“弄这么复杂的东西不是浪费时间?干脆冲进去算了!”
黑魔法师做出个“嘘”的动作,便回到工作中,不再搭理狱卒。
狱卒把大剑摔在地上,想丧气地坐在地上,但稍作迟疑,还是丧气地靠在了墙边。
沙——沙——
木炭划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地牢中回响,让本已诡异寒冷的地牢平添几分毛骨悚然。格兰特聚精会神,一遍遍计算,修正,检查。他要画的魔法阵功能十分危险,出不得半点差错。
隔着头盔,圣骑士发出野兽低吼般的粗喘,不知是睡着了打呼还是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唉,唉。别睡了。”狱卒揶揄道。
“没睡。”圣骑士一动不动,魁梧的身材像座金山。
“行吧行吧,就你沉得住气。”狱卒站起来,连连打转,又捡起大剑想把大剑靠在墙上,可因为动作粗暴浮躁,剑当啷又摔回地上。他嘟囔着蹲下身,再捡起大剑,这回稍微控制了点力量,可大剑还是滑到地上,只发出叮的一声。狱卒脸色一变,像在威胁大剑似的指着大剑,豹目圆睁。可大剑是死物,怎么可能有反应,狱卒只能没好气地捡起大剑,抡圆了对墙一扫——又在与墙一发之差时停了下来——决战之前可不能打坏了兵器。
圣骑士都看在眼里,只管憋笑,这么大的人了身经百战,急起眼来还和小孩子似的。
“好了。”就在狱卒“自娱自乐”的时候,格兰特完成了魔法阵,他和溶解的阴影般升起身形,两道赤红的光线从像是头部的地方射出,直直穿入圣骑士的头盔,扎的他一激灵。
“总算弄完了,老子手都冻僵了!”狱卒转着大剑原地蹦跶两下,是在热身,“赶紧的!召唤出来剁了他今儿就收工了。”
“别忙。”格兰特环视四周。
这里是地牢深处的一个小房间,三个强壮的男人共处一室已经有些拥挤,出口有两个,一个是通向上层的楼梯,一个是通向走廊的窄门。一方面的确适合围杀敌人,但若有不敌也不好退避。
“达贡,你站这。”格兰特指着窄门靠里的部分,“截断出口。”
圣骑士点头,站稳位置,摆开迎战架势。
“赫苏斯,你去上层开口边缘,如果战况正常你就下来加入我们;如果出现意外我们会向上逃,到时候你就从上层降下奇袭,击杀目标。”
“好嘞。”狱卒提剑上楼,倒也不抱怨不能砍第一剑。
“准备好了吗?”格兰特喊了一声,让上层的赫苏斯也能听清。
“好了!”狱卒与圣骑士异口同声。
“你们听好,这个魔法阵启动就无法停下,而且会招来地牢里最高阶的恶魔。可能不止一个,如果体型超过这个房间,要做好塌陷准备,那时候就各自发挥了,清楚没有?”
“你就赶紧搞吧。”上层传来赫苏斯调侃的声音,“来小的劈头来大的戳眼睛,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格兰特和达贡互相用眼神确认,点头为号。
“开!”
法阵启动。
扭曲粘稠的光在法阵中爬动,每道符文中挤出来的魔力线密密麻麻地呕吐出来,就像是一堆纠缠在一起的蛇。魔力线快速形成螺旋拧在一起,与其说是螺旋,更像是绞成螺旋的条状肉糜。滋滋的声音逐渐放大,如同血液从肉体中被挤压出来,格兰特的焚烧柱已经在法阵底部准备完毕,召唤魔法完成的瞬间,迎接恶魔的将是圣骑士裁决的重锤和地狱的烈焰。
召唤魔法终于结束,法阵中的魔力线总算不再和死不干净的破烂肉体苟延残喘般连拖带拽。但地狱的烈焰没有升起,裁决的重锤也没有落下。
站在法阵中央的,是达贡。
透过阴影达贡都能看到格兰特惊诧的表情,格兰特没办法透过头盔看到达贡瞠目结舌。
“咦?!”格兰特的尖叫简直像是村里放羊的小姑娘看到狼来了。
“怎么回事?!”达贡也高声呼喊。
赫苏斯没有做声,他是奇兵,不能暴露自己。
“不对!我的计算不可能出错!”红光从格兰特的眼中迸发,被召唤出来的是达贡,现在倒是格兰特更像恶魔。他压下法杖,焚烧柱从法阵中升起,烈焰集中于一处,巨大的热量与破坏力被精密地控制在一人宽的火柱中,既不会炸穿建筑结构,也不会放过目标。
“格兰特,快住手!是我啊!”达贡吓出一身冷汗,还好他身手敏捷跳离了法阵,当然也因为格兰特一瞬的犹豫给了他反应时间。
“闭嘴!”黑魔法师驱散火柱,把杖头水晶指向达贡,“你这个假货!交出达贡!”
“我是真的达贡!”圣骑士架起附有一层厚厚圣光的盾,向格兰特抗议。
冰锥无情地飞出,一波又一波,但不敌圣光的防御,尽数碎成水雾。
“倔驴!动手前倒先是听人说话啊!”
达贡以锤击盾,放出以他为中心的冲击波。
格兰特的闪电链早已把水雾变成雷云。
劈啪与轰鸣交错,达贡被电打的在地上和离水的虾一般抽搐,格兰特被冲击波狠狠压在楼梯边,空气从肺里被逼出,两眼一翻因为缺氧昏了过去。
这么大动静,赫苏斯被哄下楼梯也无可厚非。刚下来就碰上两个半死不活的人,达贡还在那一跳一跳的。
“我靠?什么情况?!”
“拉……拉一把……”赫苏斯是达贡的大救星,他费力地抬手,但身体不听使唤。
“你们这是搞什么?”赫苏斯去拉达贡,但被残留的电推了回去。
达贡只能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格兰特彻底不省人事,任凭赫苏斯连打带掐,毫无反应。
赫苏斯用大剑导走达贡身上残留的电,给他灌下一瓶难喝的不可思议的炼金药品。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几回,达贡活了过来。
“还以为要被电死了,格兰特那混蛋小子还是手下留情了。”达贡难得抱怨两句。
“他电你干啥?”
“法阵不知道为什么把我召进去了,他一口咬定法阵没出错,估计是把我当恶魔了。”
赫苏斯本来还抱着达贡,一听这事哗啦一声就把他扔地上了。
“哎哟!你小心点啊!至于吗。”达贡勉强地打个滚,和老人翻身似的折腾半天总算坐了起来,靠在地牢的铁栅栏上。
“别的不说格兰特的魔法从来没出过问题。”赫苏斯眯起眼睛看向达贡。
达贡甩手,他才没多余的精力解释。
格兰特发出梦呓似的低吟,赫苏斯赶过去把他拎起来,背上拍了一把。格兰特猛地咳嗽两声,睁开了双眼。
“看看你,够丢人的。”赫苏斯嘲笑道。
“你试试被圣骑士的冲击波拍在墙上啊?”格兰特咬牙逞强,“达贡呢?”
顺着赫苏斯的眼神,格兰特看到瘫坐的达贡,他挥挥手,又像示意又像挑衅。
“兔崽子。”格兰特低声骂道,“仗着身体好跟那嚣张,下回我非得电的他尿出来。”
“别忙着说狠话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法阵会把他招出来?”要是平常赫苏斯肯定煽风点火,但这个场面还是大事化小比较好。
“法阵肯定发挥了正常功能——召唤范围内最高阶的恶魔。刚才那道冲击波能证明达贡不是假货。唯一可能就是达贡的确是这里最高阶的恶魔。”
赫苏斯看向达贡。
“别看我。”达贡的声音被头盔变得很闷,有点可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情格兰特比我清楚。”
“话说回来,恶魔还能当圣骑士?”赫苏斯转向格兰特。
“当然能。”格兰特有气无力地说,“使用魔力加固武器装备,为了守护同伴和民众豁出生命而战就会被认定为圣骑士,我甚至见过会使用深渊附魔的圣骑士,恶魔当然也能成为圣骑士。”
地牢深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你看,一开始就该听我的冲进去。”赫苏斯满脸得意。
“你赢了。”格兰特和达贡无奈地摊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