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路的！你个死扫大街的，我这条裤子可是刚买的，你弄脏了赔的起吗？”路边停着一辆敞篷跑车，车门外满身珠光宝气的胖女人正在大吼着，即便是在人声鼎沸的闹市，那吼声也似惊雷。
“对......对不起啊，姑娘，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环卫大妈低着头双手握着扫把战战兢兢地小声不断地道着歉。
南都的夜景，月朗星稀，万家灯火。拥堵的街道，潮涌的人群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车打起了灯，树梢亮起了霓虹，就连广场中心的花坛也镶上流动的浮光。
“滚远点，刚下车就碰上瘟神，真晦气。”
胖女人骂骂咧咧地扭着肥腰进了身旁的酒店。扫地的阿姨还在冲着她离开的地方低着头。
付一点上一支烟，别过头去。
“就算哥哥不去看，我也不相信你的双眼空空。”化羽上前来补刀。
付一斜了化羽一眼，低着头离开了这里。
二人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付一被刚才的光景搞得心烦气躁，一路上心不在焉。
“原来哥哥也喜欢这种地方。”耳边突然传来化羽的轻笑。不自觉抬头一看，只见身周建筑灯光暧昧，不远处不停有音乐与欢呼声传来，街边的几个醉酒的汉子相互搀扶着边走变吐。一看便知，这是一个灯红酒绿的去处。
“这里是......”
化羽却只是笑笑不答。付一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九街”。没想到误打误撞地还是到了此处。付一当下就要转身离去，却突然传来一阵急躁的汽笛与急刹车声。
车上立刻冲下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冲着车身一侧的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大声吼着：“小叫花子你不要命了！”
那男孩看上去十岁出头，脸上的灰尘和乱发已经盖住了五官：“叔叔行行好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说着话便伸出皮包骨的双臂捧着一只铁盆，怯生生地看着头顶上的男人。
男子飞起一脚便将瘦弱的男孩踹倒在地，男孩吃痛，捂着肚子蜷缩在地轻轻地抽搐，说不出话。化羽神情一怔，没料到事出突然，想要出手却已来不及。
车窗缓缓放下了一半，从里面伸出一张百元纸币：“小郝，别耽误时间了。”
车外的男人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弯下腰来，接过钱：“是是是，老板，前面就到了。”又转过头来将钱扔在男孩的脸上。
男孩见状大喜，抓起钱来连滚带爬地跑向背向灯光的街角。
“快过来，哥哥带你们去吃东西。”话音一落，从阴影处走来四五个六七岁上下的孩子，男娃女娃把最大的孩子围在了中间。
方才的汽车又向前开了不到五十米，从后座上走下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方才的“小郝”点头哈腰地在一边扶着，二人随即走进面前灯火通明、传出歌声的大楼内，门口一浓妆艳抹，低领开叉的女子将二人迎了进去。
化羽眼神阴翳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一道青筋爬上脖颈。
“你想干嘛，即便是‘散人’，也该知道再恶的人，只要他还活着，便不归镇灵人管。”付一看着身边的化羽，他倒是比化羽要平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哥哥还真是波澜不惊啊。”
“是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给了你这样的感觉。”付一的话也只能从咬紧的牙缝中溜出来了，他双拳握紧，只怕那二人再晚消失哪怕一秒钟，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要还活着......吗？”化羽小声地重复着付一的话，声音却细若蚊蝇，付一没能听到。
片刻后，“对不住，哥哥，我刚才有点失态了。”化羽恢复了平静。
付一却只是转过身去，冲着那几个孩子消失的地方走去，仿佛说给化羽听，又仿佛是自言自语：“你我本是杀戮之人，自己一身的尘埃，却要如何渡化他人。”
“你去哪儿？”化羽并不理会付一的大道理，径直跟了上来。
付一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应道：“重云作为当地的公会，应该可以给他们一个妥当的安置。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嘴上说着不渡人，身体却很诚实。哥哥果然是个心善的人嘛，嘿嘿~”化羽说着，跳到付一的面前，顺着付一前进的方向向后退步，举起食指道：“我现在很开心，所以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点子。我决定看情况向哥哥提供情报。”
“情报？”
“对，情报。不是早就说了吗，哥哥与我一起行动，必然能尽早知道你想要的答案，我知道的事情，也会慢慢让你知晓。那么，当当当！首先就是第一个情报——南都‘白日污秽’的前身大揭秘！”
付一闻言大惊：“污秽的前身？！这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多着呢，就看你能不能得的到。”化羽漏出一个坏笑。
“那你说，我要如何做才能尽快得知你的情报呢？”
“那当然是看我的心情，多半是让我开心吧，也可能生气？我也说不定。”
付一有些无语：“让你高兴......那你让我摘星星摘月亮，我也要去做吗？”
“放心好了，我不会喊你去摘星星、摘月亮，就算让你做，你也做不来啊！”
“那你能提供几个情报呢？”
“嗯......可能四个？可能五个？谁知道呢。”
付一摇摇头，有些无奈，他有点应付不来化羽这个类型的。付一总觉得，化羽像是个孩子......不，不如说，更像是个女孩子，刁蛮任性。
......
“越是繁茂的大树，投下的阴影便越是深浓。繁华的南都便是这样的一株大树，‘九街’便是这棵树的阴影中最厚重的那一处。”化羽开始娓娓道来。
“南都地处群山中心，地势险峻又远离京都，正所谓是山高皇帝远的边缘地带。当地的地方社会势力相互之间都有利益牵扯，互相勾结，就连警方也无法将其连根拔起。”
“看到九街后，我相信你所言不虚，但是这些与污秽有什么关系呢？”付一忍不住打断了化羽。
“别急啊，马上就要到正题了。正如哥哥所见，九街屋内歌舞升平，门前炎凉世态。那些紫色的灯光下，都是些什么勾当，那些豪华轿车里都是些什么人，想必我不说，哥哥也能想得到。那么，门庭前的那些姑娘，又是从何而来呢？”化羽煞有介事地看着付一。
“你的意思是......”付一不敢或者说不想，讲出自己的想法。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有一些是迫于生计，但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被从贫民街甚至是其他地区诱骗而来的。而干这一行的最大的头头，便是当地的一霸——刀海，道上的人唤作刀哥。”
“就在数日前，出现‘白日污秽’的地方，便是‘九街’，而那污秽的前身，正是刀海。据说，那日刀海走在街上，突然被什么人接近，霎时间便黑气附体，失去神志化为了污秽。后面的事，你便知道了，重云的人很快赶到进行了镇灵。”
......
“我如何知道你所言非虚？”
“这种事本身我也没必要骗你，你不相信也没办法喽。本来当时我是要出手的，但是被重云的人抢先了。不过那种恶棍，这么简单就死了，我反倒觉得便宜他了。”化羽双手背在脑后，一脸惬意，似乎对刀海化为污秽这件事很是开心。
付一陷入了沉思，不仅是对南都的“阴暗面”感到震惊，更是在意化羽最后的话，如果都是真的，那么便验证了公会长们的猜想——活人的污秽化试验，只是不知道犯人是否仍在南都，又是用何手段在短短的一个照面之间便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为了污秽。
付一不禁拍了拍额头，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多了，而化羽这个人本身也是个迷。
二人说着话，已经追上了小鬼们。
前方的路边，几个小家伙围着一辆卖杂粮饼的小车，摆摊儿的大爷正把饼一张张递给眼前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