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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月

幻术

昭昭月 达咩兔 3080 2021-08-04 19:12:53

  岁安宫里,李见姝正斜躺在软榻上端详着那块令牌,翘着个二郎腿,脚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通体墨黑,周边有着一些她看不懂的纹路,鬼面刻着暗刹二字,别无特别。

  这样一块令牌,看似普通无常,却好像能引出诸多她并不知晓的事,究竟在它背后,隐藏了些什么。

  想起在灵隐寺那一夜的梦里,女子嘶哑的吼声,痛心的质问,还有那纵身一跃前苍白无力的笑...

  “啪嗒—”

  想得太入神了,令牌砸脸,措不及防的疼让李昱皱起了眉。

  “嘶。”倒吸一口凉气,从脸上拿开,放在手上掂了掂,道:“还真是沉。”

  寒露笑着从门外跑进来,跑得踉跄了几步,急匆匆的。

  李昱挑了挑眉,看着这风风火火的小丫头面上洋溢的笑,问道:“是什么好事啊?”

  正在擦桌角的霜降也循声望去,淡淡笑着。

  寒露在软榻前站住脚,背过去的双手伸到前头来,小小的手上正躺着一支白玉瑶簪,兴冲冲地道:“公主,这是初家小侯爷命人送来的。”

  言罢,呈了上去。

  李昱接过簪子,轻咳了声,被寒露这热忱的眼神看着,面上些许不自在。

  看着手中这发簪,雪亮剔透,珠头镶着圆润珍珠,雕有赤莲蟠凤,坠着月白流苏。琉璃为叶玉为葩,妙质天然不汝瑕。精彩照人香绝俗,遗簪端的自仙家。

  “公主和初家小侯爷都生得这般好看,以后定能有个小仙人般的小娃娃!”寒露道,笑得眼儿弯弯。

  霜降看这厮说得有点过了,假意凶了凶,道:“休得胡言,公主还未出阁呢,小心打你的嘴!”

  寒露这才收敛了下面上的喜色,摸了摸鼻子,委屈巴巴地小声嘀咕着,只是那小嘴嘴角仍勾得老高,遮掩不住的欢喜。

  是夜,风萧瑟而冷寂,似有人诉哀情,有人诉苦衷,汹汹不停歇。

  梦里,李昱身处一铁索廊桥桥口,走上前,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黑。

  血色的天空四下无人,仅她徘徊于此。

  “昱儿。”有人唤她名,女声轻柔而缱绻,荡在耳边。

  她凝神一看,却发现并无他人。

  好奇心驱使着她踏步走上那座断桥,想要探探究竟。

  这座桥在她的走步下发出吱哑摇晃的声响,仿佛随时都要断掉。前方弥漫着迷雾,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清桥那头是个甚物。

  “昱儿。”迷茫之时,那声轻唤又传来耳边,温柔和情,抚平了她心中的些许慌乱和不安。

  李见姝想要出声询问这人是谁,却发现即使张开了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再用力,也只能发出像小兽般的呜咽的叫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般。

  她放弃了,淡漠凝视着眼前的路,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着红色衣裙的女子。

  这身影,她并不陌生,似是曾在哪里见过。

  闭上眼,认真回忆时,眼前这身影和那高高城墙上纵身一跃的红衣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前头那人缓缓转过头,李见姝看去,目光在触及那张脸,呼吸明显滞了滞。

  这张脸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不是那种艳俗的美,也不是那种端庄的美,是极妖艳的美丽,却偏生妖艳中带着一抹清丽和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

  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张脸,与她,有七分相似。

  母亲......?

  红衣女子看着她,温和地笑着,满目的柔情。

  “昱儿。”她唤道,静静地看着李昱。

  蓦地,宁和淡笑的脸上突显出一抹哀戚之色,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张极美的面庞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沾满血的獠牙,眼睛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嘴像吃了人一样泛着诡异的光泽。

  李昱看着她直直地向自己踉跄着步伐奔来,察觉到不对劲后,下意识地想转身跑,却发现身体僵硬,动都动不了半分。

  看着这人犹如阴间女鬼般扑向自己,伸出那冷白的手,死死地锁住了自己的脖子。

  用力地掐,不松半分,仿佛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极度想置她于死地般。

  李见姝只觉喉咙紧滞,能吸入的气体越来越微薄,想要反抗却反抗不了,紧咬着下唇,咬得发白,额边不断渗出些小汗珠。

  欲要断气之际,那女人却是松开了手,停了下来。李见姝得以逃脱后,大口急切地呼吸着,胸腔大幅度起伏。

  女人轻轻抚着她的脸,笑着看向她。又是那温柔得让人不忍心生出半分恶意的笑,可李昱心悸,方才这女子便是这样差点杀了她。

  女人唇角轻勾,笑着凑了上来,贴在她耳边,轻声唤道:“昱儿。”

  半晌,她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

  李见姝不解,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默了片刻,女人看向她。

  那双美目流转,含着摄人心魄的美,似是扬州初下的一场春雨,朦胧却又紧紧捻着人的心弦,教人直直溺进去,退不得半分。

  她缓缓开口说:“我的昱儿,生来便是要做这长安城的王,便是要做这天下之主的。”

  李昱愕然,不解地看向她。

  她轻笑出声,又上前贴着她耳畔,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轻声道:“杀了他们吧,蝼蚁怎堪配宝座,忠臣怎可佐昏君。我的昱儿,生来便是帝王相。”

  血色罗裙在风中乱扬,炽红而烈烈。

  有人抚着她,抱着她,轻唤她昱儿。

  李昱不觉半分害怕,却莫名地有点贪恋起这言不清道不明的温暖。

  “杀了他们吧。”

  目光在一瞬间变得狠厉,满含着恨意,一字一句地道:“杀了嘉乐帝。”

  “这王座本就是你的,江山早该易主!”

  忽然,眼前所有场景在一瞬间扭曲。

  大片的火光和肆意飞溅的鲜血在她眼中呈现。

  女子嘶吼质问的声音、兵马暴乱的场景、城墙上的纵身一跃、飞身而来的卫羽瀚呼喊出声的那一声少主、泛着青光的鬼面。

  “杀了他。”

  “杀了他呀。”

  “快杀了他吧。”

  “做这长安城的王。”

  ......

  砰的一声响,床上女子惊醒过来,额上满是冷汗,寝衣也润润的。

  原是木窗不知怎地开了,正呼呼地灌着冷风,外头仍是一片蒙蒙的黑,天还未亮。

  大抵是风太大了,把窗户吹开了吧,李昱想着,起身想去关窗。

  行至窗口前,正欲拉上之时,敏锐的察觉力促使着她抬眸盯向竹林一处。

  风一吹过,翠竹扰动,那一处又发出哗哗的声响。

  李昱凝了凝神,在即将合上窗的一瞬又迅即拉开窗户,看向那处,仍如往常淡然。

  关上窗,又躺回了床上。

  ......

  睡醒后,就听闻宫中出了件大事。

  火烧祠堂,龙体受惊,贴身侍卫刘岸护驾之时被一招致命、死相凄惨。

  出了这等事,今日嘉乐帝虽身无大碍,但连朝都未上,留在殿内调息,据说已派人去灵隐寺请高僧来施法驱鬼了。

  而那被锁在深宫里的太后也并未好到哪去,说是癫魔大笑半宿,现在已神志不清,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太医实在没办法,只好调了几剂安神药,先让她睡下了。

  李昱作为平日里最得君主厚爱的公主,自是要前去看望一番的,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她刚出岁安宫又折返。

  “霜降,把本宫的手镯拿来。”那个月白手镯,刻着她小字的手镯。她细细佩戴在左手手腕上后,眸中闪过一抹诡谲神色,才又走了出去。

  可行至宫门口,却受人阻拦,只道陛下何人也不见,就连惶急而来的李景行也被拦在了外头。

  除兄长和几位关切龙体的重臣外,还有风尘仆仆赶来的卫羽瀚。

  卫羽瀚皱着眉头,觉得遇鬼一事实属荒谬,只觉是刺客假借鬼神一事在宫中乱生祸端。

  待他问清那刘岸尸处何处,欲要赶去一探究竟之时,身后却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卫都督,本宫也要去。”李昱道,只是语气坚定,不似平日里吊儿郎当,这是命令。

  上级对下臣的命令,不可反驳的命令。

  卫都督看向她,只好无奈地应了下,便急着去了。

  到了殿堂前,除了来验伤的柳太医外,还有一位他们都未曾想到会出现在此的人。

  那人长身鹤立,气质淡漠,着一身玄色银线滚边竹叶纹锦衣,正远远靠在一旁墙柱上端详着刘岸的尸体。

  柳太医已年老,却是宫中除了曾经的林太医外最负有盛名的太医。看着他们来了,便躬着腰,把手抄进衣袖里,行了礼后,恭敬地候在了一旁。

  这具尸体横在白布上,僵硬绷直,体肤已经呈出不似常人的病态白,而那双眼,睁得很大很大,死不瞑目。

  像是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如此惊恐的模样。

  “刘侍卫周身的血,在下已亲自验过,一切正常,无中毒痕迹。”柳太医道,面露惑色,继续道:“但听旁人所说,刘侍卫死时七窍流血,那血呈暗红色。”

  这就是可疑之处,若非中毒,血怎会呈暗红。

  完罢,柳太医也无甚可说,见陷入了一片沉默,请罪道:“恕在下无能。”

  李昱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先下去,柳太医恭敬地又道了几声罪,便缓步离开了。

  “不是中毒。”那人出声,垂眸看向那具惨尸,带着几分慵懒的调调,开口道:“而是幻术。”

  幻术,于李见姝而言,一直是存在在话本子里的物什,师父所授里,也从未提起过这方面的东西。不过传闻早些年曾在南乐出现过,而长安城是素来未曾听过有何人会使此术的。

  自南乐经历西凉暴乱后,该死的死,该走的走。关于幻术这一说,更是灭迹于江湖。

  李昱挑眉,卫羽瀚也跟着抬起头来,齐齐看向初行川。

  那声音凉薄而低柔,带着慵懒的沙哑,字句落入耳中坚定有力。

  “致幻而死的人死状也是如此,中术之人会呼吸停滞,皮肉血脉受压崩开,七窍连同心肝俱裂。”初行川解释道。

  画面一转,似乎又回到那血色天空下的廊桥上。

  “杀了嘉乐帝。”她温柔地贴在她耳边,如同诱哄小孩吃苦药般的轻柔语气。

  “你才是天生帝王。”那女子嘶哑地吼着。

  那时她也觉得呼吸停滞,快要血管爆裂而死。

  难道,这也是幻术吗。

  梦中的声音在脑海中接踵而来,扰得李昱额心不停地跳,总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李昱晃了晃头,看了看旁侧卫羽瀚。

  却发现这人神情十分不对头,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眶微红。

  而垂下放在他腿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动。

  “卫都督?”李昱出声道。

  初行川也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淡淡地瞥了一眼。

  卫羽瀚仿佛是一下被人叫醒了般,出神的双瞳在一瞬恢复清明,舒了一口气,才出声道:“下官想得入神了,多有失礼,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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