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破城之夜
以往她进宫，可是随处都能看见宫内侍卫的，更别提还有一队人马专门用来保护皇帝。
就这点人闯宫，怕不是连外宫门都进不去。
长孙云淮同她解释：“定远侯府若要造反，并不是带人直接闯宫。他们必定会先买通城门守卫，约定时间直接带人马长驱直入，玩的就是措手不及。”
原来如此。
苏南锦默默点头，那这样一来，两三千人马已经足矣。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先把他们这波人剿灭，替换成咱们的人？”苏南锦问。
“不，”长孙云淮眼底浮出冷光，“留着，让他们尽管造反，我们好来个前后夹击、黄雀在后。”
他脑中有一整套连串的计划，现在为难的便是外四道宫城门和里四道宫城门这八道门的守卫究竟会有谁背叛皇帝。
若是现在把人都换成他们自己人，势必会引起定远侯的怀疑。
不换，就一定要先抓出每一个选择叛变的人，才能在决战之日做到万无一失。
“从齐珏下手，会不会容易些？”苏南锦提议。
长孙云淮点头：“这个想法很好，但定远侯的为人，只怕不会把这样秘密的事告诉她。”
“齐珏可是他的亲生女儿，”苏南锦眉头紧皱，“她现在是宫中妃嫔，齐府造反，即便他们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难道就不担心双方交战过程中齐珏会被误伤，或者会被太后命人故意报复而杀死吗？”
奚棠忍不住嘲讽道：“对于定远侯来说，死的不过是众多女儿中的一个，他还有许多女儿。即便这些女儿都死了，他也还有齐瑕可承继家业，他是不会在乎的。”
苏南锦虽然早知定远侯表面慈心爱民，实则狠毒手黑，但万万不曾料想，此人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手软。
做不做是一回事，有没有想过要做，又是另一回事。
定远侯府势力发展到今日，说一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朝堂、内庭，都有许多依附于齐府者，哪怕是交代他们一句，事发之时照顾一下齐珏呢？
可定远侯连这一句叮嘱也不愿意布下，或许是觉得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重危险，又或许是觉得压根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虎毒尚不食子，定远侯此人，说狠心都是抬举，他根本无心。
苏南锦一时间觉得齐府就像是个巨大的漩涡。
每一生活在其中的人，或高傲自负，或狠毒刻薄，而且全都沉浸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美梦里，全然不知头上所悬的利剑就要落下。
窗外一声惊雷，雨势重重。
“不会太远了。”长孙云淮平静地说出这句预测未来的话，刺眼的白闪照得他的脸异常可怖。
清算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京兆城的春雨滂沱不休，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阴影中，明明已过惊蛰许久，但全然没有丝毫万物复苏的气息，反而寒冷而萧索。
三更天将尽，雷声隐隐，若弦上待发利剑。
一队人马立于林间荒地，酒尽碗碎灯灭，这些人便似黑夜里索命的鬼魅，骑着同样披甲戴盔的战马。
白闪划过，在铁盔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苏南锦夜中惊醒，苗薇薇站在她床边，锦瑟捧着烛台侍立在后。
“怎么？”苏南锦立即起身。
苗薇薇神色凝重，看向外面道：“你听。”
暴雨砸在大地上，暴雨砸地之间，还有繁杂的马蹄声。
马，人，军队！
苏南锦完全清醒，勾过床头的外衣立即穿上：“我哥呢？”
“他和侍卫在一起，”苗薇薇道，“定远侯府如此丧心病狂，保不准还会杀到咱们这里，南行正在监督大家布防。”
苏南锦倒是不担心府上，她知道府内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绝对会保障他们的安全。
但是长孙云淮……
她留意到苗薇薇手里握着一条带倒刺的钢鞭，自己也不觉摸向腰间，那里有一把被人所赠的匕首。
在别屋过夜和在外间伺候的丫头此刻也都聚集到了屋内，挨在一起，紧张地听着外面混杂的雨和马蹄声。
整座城市，都如同在大雨内呜咽一般。
苏南行带着黄月推门进来：“都在？”
“都在，”苗薇薇迎上去，“南行，外面什么情况？”
不等他回答，一阵冲天火光便映在了窗帐上。
苏南锦几步过去拉开窗帐，城东远处冒着熊熊大火，即便是大雨滂沱也未能让火势减弱分毫，简直像是要把天都烧破。
她去过，她记得。
那是长孙云淮的地方。
苏南行一笑：“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引起注意。”
京兆城内每方圆多少公里就有一座望火楼，除此之外还有巡夜的人，风雨无阻，这场大火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京兆城中的人也会知道今夜宫城里所发生的事。
“侯爷，那里起火了！”
定远侯眼珠斜过一瞥，因为漠北战事新添的横过眼睛的刀疤更显得他眼神阴鸷可怖。
不同于担心未进城就被发现的兵卒，定远侯没有丝毫的害怕。
“不用管。记住，你们今夜的任务是什么！”
他问得大声，兵卒也都齐声回道：“行天道！诛幼帝！兴我大喻！”
眼看就到了城门前，巡防城楼的将领果如事先约定的那般，将城门打开，迎定远侯等人入宫城。
宫城内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便有弓箭手在城楼上搭弓射箭，但全然起不到太大作用。
定远侯挥刀，准度竟能将迎面而来的利箭从中间劈开！
“瑕儿！”
齐瑕策马追上，勒马时让马仰天长鸣：“侯爷！”
“今晚的事，你有信心吗？”
这宫里只有两位正经主子，一个是喻玄乐，一个则是太后，这两个人也是大喻王朝的代表。
虽然喻玄乐年纪小，但他毕竟是皇帝，谁杀了他，在追随者眼中必然是头等大功。
弑君者，理应成为新君。
定远侯知道，他虽骁勇，年纪也不算大，但这么多年沙场征战，过去受过的伤已经埋下了隐患。
比如现在这样的大雨天气，他的所有关节就会作痛。
这个弑君的功劳，还是让他唯一的儿子来得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