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依靠
沈寞在收到顾潮汐消息的时候,正处在嘈杂的灵堂之中,她跪在地上,周围是虚假的悲戚。她厌恶这样的场景,却不得不因着眼前遗像中的老人而隐忍。
风萧萧,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曾经最好的朋友。这里,是她们一起长大的故乡。
她已经,多年未曾归来。这一次,是因为眼前这个曾养育自己但对自己极为严苛的老头去世了。她要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沈寞看向照片中虽满头白发,但依旧囧囧有神的老头儿,他一生古板苛刻,对子女要求严苛,母亲离婚对他来说恐怕是最丢面子的事,但不得不说,尽管年少时多数的恐惧都是来源于他的威严教导,但也要感谢,在她颠沛流离的半生中,他曾护佑她十年的安稳。
家里人很多,嘈杂不已,好像每个人都很忙,也很伤心,但好像伤心的只自己一人。尽管跪着,沈寞的耳朵中依然会飘进一切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他们在聊着孩子的工作,在聊着女婿与儿媳的不是。
沈寞想,人就是这样,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又会有谁永远记得她,为她而心伤呢。
沈寞感觉肩上有些暖,侧过头,姥姥将毯子披在了沈寞的身上。姥姥摸了摸沈寞的头,突然的,沈寞的泪水抑制不住的流出,她无法说清心里的感觉,整个心脏紧皱在一起,充满着酸涩之感。
沈寞一直跪着,直到姥爷下葬。
处理完一切后事后,她回到了母亲秦琴的家。近十年的光景,家中早已变了模样。她的继父贾文渊老了很多,听说生了病,身体大不如前。每日的饭食都是青菜豆腐,不能吃一点儿油腻。秦琴为了他们两个,晚餐特意按着贾文渊与沈寞的口味分了两顿做。
一顿饭下来,饭桌上异常安静。并非是因着家中亲人的离世,而是始终如此。年少时,当秦琴第一次给她介绍贾文渊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他,她也清楚的在他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排斥。她曾按照母亲的意愿想方设法的讨好他,为他一切的吹嘘虚伪的投去崇拜的目光,可不管她怎样努力,都得不到他的喜欢,因为,她不是他的孩子。
她讨厌他总是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讨厌他除去母亲,容不下任何一个人的狭隘心思,但她又不得不感谢这个男人,她清楚的记得,小学的时候,老师要求填写家庭住址,那时候妈妈独自带着自己租房子住,当看到沈寞写下的家庭住址后,妈妈告诉她以后不要这么写,那里不是她们家,她们没有家。而这个男人的出现,给了她们一个家,因为他给妈妈买了一套房子。她清楚的记得,母亲看着房产证上自己名字的时候,幸福与满足的样子。从此,沈寞有了“家”,从此,她也不再是爸爸妈妈手心里被宠爱的公主。
被迫一夜之间长大,她会时刻注意母亲和老爸的脸色,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在客厅活动,什么时候必须要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什么时刻对老爸的夸夸其谈送上虚伪的夸奖,什么时刻立即闭嘴。什么时机去讨好老爸,什么时机变成贴心的好女儿,尤其是自己那个“亲生爸爸”,必须成为家里的禁忌。
晚上的时候,沈寞开了一瓶红酒去了楼上的天台。还是老样子,天台搭砌水池内养着几尾锦鲤,只是一旁的玻璃花房早已不见当初盛放的火红玫瑰,而是变成了黄瓜架子和西红柿苗。沈寞想起当初和风萧萧站在天台眺望远方的场景,也曾向她许诺,在玻璃花房中种上风萧萧最喜欢的石榴树,把长出的石榴全部让她带走。只是后来,那是她们都不曾预料的。
沈寞喝了一口酒,拿出一根烟点燃,正好秦琴走上来。沈寞与秦琴彼此微愣,但马上自然起来。沈寞继续抽着烟,秦琴似当默认,只是将天台与屋内的窗户关起来,应该是怕贾文渊闻到。
秦琴走回来,拿出一只杯子为自己倒上酒。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寞很快抽完一支烟。
“听说他之前要跟你分开,跑回他前妻那里去了?”沈寞率先打破了平静。
“你舅舅跟你说的吧,别听他瞎说,前段时间他儿子出了点问题,他就回去解决一下。”秦琴拿起酒瓶再次给两人倒上。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他,你会过的好一些,吵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小心翼翼伺候他,你图什么?”沈寞真的很无法理解秦琴,从很多年前就不能理解,贾文渊是个霸道的男人,除了秦琴他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多少次与秦琴打架他都动了刀,每一个人都在劝秦琴离开他,可她从不听。
“我之前……离开过他,后来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一个人生活。”,沈寞知道秦琴所说的之前是自己当时差点死掉的时候,那时候贾文渊对自己的态度让秦琴心寒,尤其看到沈其东与秦琴共同为自己担忧,贾文渊更是找借口时常与秦琴争吵。
“你自己也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和朋友出去旅游,我听说你最近还开始炒股了。”
“小寞,你不懂。女人是离不开男人的。”。秦琴说的理所当然。
沈寞很想说她懂,只是因为太懂了,才发现男人有时候是最靠不住的那个依靠。可是欲出口的话突然就那么卡在喉间,顾潮汐,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依靠呢?
沈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秦琴也不再说话,母女间寂静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