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第二日一早，沈寞便被风萧萧的电话吵醒。
“沈寞，你回来了吗？”电话一端风萧萧扯着嗓子叫唤。对于沈寞，风萧萧从来不会收敛自己的嗓门。
“没，今天回去！”沈寞慵懒的声线透露着沙哑。
“赶紧回来，我需要你，你得陪我拍婚纱照！”风萧萧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喜悦。
“好，好，这就回去了啊，放心吧，等我。”沈寞哄着风萧萧。
电话挂断后，沈寞的大脑还未完全的清醒。
“谁呀？说话那么大声。”身旁的声音让沈寞一个激灵大脑开始正常运作。
沈寞望向自己的床下，只见叶霆裹着顺着床沿耷拉下的半边被子睡在地上。想起昨夜的事儿，在关键时刻沈寞及时刹车，本是催着叶霆回自己房间，奈何叶霆非要守着自己说等自己睡着他再离开。谁知，他竟守着自己睡在了床边的地上。有那么一瞬间，沈寞心里是很感动的。
有个人守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沈寞在愣怔间，叶霆从地上爬起来，冷硬的地板睡了一夜，不免腰酸背痛。叶霆扒着床沿，龇牙咧嘴起来。
“沈寞，我要是腰坏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叶霆说着，整个人趴向床上，扭着脸闪着亮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对着沈寞撒娇。
沈寞的腿被叶霆压在身体下，看着清早起床大男孩一般的叶霆，沈寞突然很想伸手揉一揉叶霆的头。正要出手之际，叶霆的电话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叶霆的母亲，叶霆不愿接，直接把电话挂断。紧接着，电话再次响起来。
叶霆对着沈寞嘟嘴撒娇，沈寞示意叶霆赶快接。叶霆撇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沈寞感觉到叶霆的不耐烦，两人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洗漱一下，带你去吃饭。”叶霆揉了揉沈寞的头，做了沈寞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沈寞的心再次波动。
......
风萧萧正在家中对着自己的电脑发狂，只见电脑页面上有几十个打开的窗口，各式请帖、喜糖盒样式图铺满电脑桌面。书桌上躺着一堆厚厚的蜜月胜地宣传册。风萧萧一页页反复看，越看越耐不住性子。
沈寞的到来让风萧萧瞬间有了依靠。
“沈寞！你终于回来了。”风萧萧哭丧着脸，抱着沈寞不肯撒手。
“你干嘛呢？”沈寞随手拿起桌上的宣传册翻看起来。
“快帮我选定，我快疯了！”风萧萧拨弄着自己的像鸡窝一样的头发。“电视上都是骗人的，什么结婚的时候新娘只要美美哒等着新郎来娶，其余一概不管，只在那关键时刻闪亮登场，震慑四方、艳压全场，都是扯淡啊，扯淡。真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
“你别把你那婚礼，安上那么大的功名。”
风萧萧一把搂住沈寞，“你不懂，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婚礼的问题，你看到的婚礼，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婚礼，大到月份敲定、场地选择，参加人数，小到一个喜糖都要研究哪个品类好吃，喜糖盒都要琢磨款式颜色，还有会场布置，不说了，不说了，头又疼了。”风萧萧摊在沙发上。
“好啦，我这不是来了吗？我帮你搞定。”
沈寞帮着风萧萧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基本搞定了婚礼所需的各类用品式样。左右回来的时候，两人正摊在沙发上休养生息。
“我可是帮你媳妇儿搞定了你们婚礼所有需要的东西，你可是蛮会享清闲的呀。”
“他的品味我实在不敢恭维。”风萧萧率先帮左右说了话。
“好么，这就开始护上了。”
“矮油，我这不是相信你，不相信他嘛！”风萧萧抱着沈寞的胳膊撒娇。
“吃什么，晚上带你俩吃大餐。”
“贵的。”沈寞说的毫不扭捏。
“必须的。”左右豪爽答应。
晚上，左右一行三人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经过风萧萧与沈寞的慎重决定，撸串喝啤酒是最简单满足的幸福。三人点了一大桌子的串串，左右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脚踩一箱啤酒扬言要不醉不归。饭桌上，沈寞看着风萧萧幸福的样子，发自内心的为她开心。
“沈寞，就等你了啊，赶紧差不多合适的就结婚吧。咱们不是说好了，将来一起生孩子，当亲家，一辈子在一起。”风萧萧举着酒杯，一脸的笑靥如花。
“好呀，那你先等等我。”沈寞带着埋藏在心底的期待，希望自己真的可以结婚、生子，哪怕只是心存一丝侥幸。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尽管已经得知了结果，却还不愿放弃的希望上天能够怜悯自己，让奇迹发生。或许，手术台上，医生可以发现自己还有当妈妈的可能，诊断并非那么冷酷无情，而是有转圜的余地。
饭局结束后，沈寞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电话是叶霆的妈妈打来，想要与沈寞见面。酒意醒了大半。沈寞在电话中拒绝了叶霆妈妈，她并不认为自己与她有见面的必要，也可以想象以叶霆的家庭情况，叶妈妈见自己，无非是要她离开自己的儿子。因为叶可卿的关系，想必自己之前的事情已经被人家完全知晓。如此狗血的桥段，她自认不想体会。
原本以为已经拒绝的很明确，不曾想第二日，沈寞却在公司午休的时候遇到了亲自上门的叶霆妈妈。既然躲避不及，倒也坦然面对。
沈寞带着叶妈妈到公司附近的咖啡厅。不得不说，叶霆的妈妈看上去富态而温暖，圆圆的脸、细嫩的皮肤，着装素雅却不失品味。
“小寞，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叶妈妈开口便带着长辈的慈爱。
沈寞点头。
“是霆霆跟我说你在这儿，就过来了。我也知道挺冒昧的。”
沈寞在听到霆霆二字的时候不自觉抖了抖，脑海中浮现出叶霆的脸。心里发笑。
“这孩子，嚷嚷着就要跟你结婚，非你不可，磨了我好几天。阿姨不是反对你们啊，我是觉得他一上来就要结婚怕他不靠谱，所以就等着他这股热乎劲过去，现在看来他对你是认真的，我也就过来了。阿姨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也是喜欢霆霆的，是不是我能跟你父母见见面。你们也不小了，真有结婚的打算，我是很高兴的。”叶妈妈将自己的来意表明。
看着眼前的沈寞，虽然比叶霆大三岁，但她不讨厌眼前的女孩，比起叶霆以往的女朋友，虽性子看起来清冷，但不难看出是个好孩子。
沈寞没有想到叶妈妈是如此态度，她早已做好被嫌弃的准备，也暗自劝慰自己不管如何都要忍住脾气。就当还了叶霆对自己的照顾。如今这般情形，沈寞倒是始料不及。
“阿姨，我……”
“你放心，你的事小卿也跟我说过。”沈寞听此，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她只是把事情的原本告诉我，这是对她弟弟的负责，让我在做决定的时候，可以更加清晰。但是她也说过，你不是坏女孩。”
“叶霆知道吗？”
叶妈妈点头，“他从不在意这些，自小，他喜欢的，认定的人或物，就不管别的。这孩子认死理。”
沈寞看着面前的叶妈妈，想到叶霆，“为什么不早一点”这句话，在沈寞的脑海中反复萦绕不肯散去。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沈寞面对刺目的阳光有些眩晕。刚刚，她是逃出来的。因为叶妈妈说，他们家很欢迎沈寞，他们不是为了家里生意就强迫儿子娶不喜欢的女孩子的人家，他们是希望儿子幸福。她还说，她的身体不好，她只有叶霆一个孩子，她很想看儿子结婚，想早一天做奶奶，但她不会因为这个就逼迫叶霆，如今叶霆真的找到喜欢的人，她很开心……
沈寞不敢再回想自己刚刚拒绝叶妈妈的话，心口，越发疼痛。她想要的，她给不了。她不能破坏叶妈妈想要的幸福，那个幸福很简单。但沈寞，却给不了。
叶霆给沈寞打了无数的电话，一直无法打通。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还做的不够。她想要一个家，他知道。他愿意拼尽全力给她一个家，为什么，她却不肯要了。
黑暗中。沈寞独自在家中阳台的地板上，背靠着巨大的玻璃窗，身后是窗外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她一直，与这个世界背离。地上散落着两支空红酒瓶子，沈寞就这样，静静地靠坐着。
门铃响起，沈寞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门口。她不愿起身，不管是谁。门外的人改为用手敲门，叶霆的声音传进来。
门外，叶霆一遍遍喊着沈寞的名字，可房内却无一丝动静。叶霆打着沈寞的电话，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房内，沈寞的电话在黑暗中明灭，门口处的敲门声已经改为砸门声，叶霆的呼唤一遍遍传进来。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沈寞想起身去开门，把一切都告诉叶霆。可是，沈寞感觉到全身似散架一般，肚子处传来剧痛，额头的冷汗大滴大滴落下，思想上极力的想要站起来，可身体却无法挪动。沈寞想要喊叫，可出口是疼痛的微弱呻吟，传进耳中的声音也变得越发遥远，脑海中一片轰鸣。
门外，叶霆最终没有见到沈寞，在与物业搏斗后被警察以扰民带走。
左右在工作室“加班”赶制婚纱，此时已是深夜一点钟，安抚好风萧萧睡觉以后，左右准备继续大展拳脚，给自己媳妇儿打造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婚纱。就在动手之际，左右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左右赶到医院的时候，直接被护士通知前往手术室。手术室外，左右气喘吁吁，电梯门打开，沈寞半昏迷状态被推出来。
“沈寞家属？”护士喊了一嘴后，发现没人应答。“沈寞家属？你是不是沈寞家属？”护士的态度有些不耐。
“哦，是，是。”左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护士喊了两遍。
“干嘛呢，这么不上心，都病成这样了，不知道在身边看着点儿。来，签字。”护士拿过一张手术同意书。
左右一脸茫然，一副签什么字的呆愣样。
“做手术得签字啊，不签字怎么做手术啊，这么重要的手术。”护士看着左右的样子，一脸鄙夷。
左右毕竟不是小伙子了，冷静片刻稳定了心神。左右走到沈寞的身侧，看着脸色苍白的沈寞。疼痛中，沈寞睁开了眼睛。
“麻烦你了，先不要告诉萧萧。”
面对沈寞祈求的眼神，左右只好答应沈寞。
签好字后，沈寞被送入了手术室。左右一直等在手术室外，直到天色已亮，沈寞才被推出手术室。
尽管沈寞不是自己的谁，但他确实为沈寞担忧。在她手术中，他得知了她的病情，需要做子宫切除手术。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无法承受的打击，尤其是沈寞，一个渴望家庭的沈寞。
左右陪着沈寞回了病房，沈寞还在麻醉中未醒。风萧萧的电话打过来，左右一夜未归，风萧萧有些担忧。左右原本想要告诉风萧萧沈寞的事，可想到沈寞的嘱咐，左右欲出口的话收了回来。告知风萧萧他昨夜忙的太晚，在工作室休息了。风萧萧从不怀疑左右的话，因为他们之间从不隐瞒。
护士嘱咐左右每隔一小时用棉签为沈寞润湿唇部，醒来后，晚上可以喝一点粥。左右为了照顾沈寞，今日无法去工作室，又怕风萧萧上班的时候找自己，便又给风萧萧说自己出去见材料商。对风萧萧的欺瞒，左右内心纠结，但眼下沈寞的情况，他又做不到出尔反尔。
左右在内心煎熬之下，只能祈祷到时候好好同风萧萧赔礼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夜晚的时候，沈寞醒了，病房内空荡荡的，只有沈寞自己。看着身上的管子，身旁的仪器，沈寞浑身发冷。虽裹紧了被子，身体仍不自觉的发着抖。病房的门被打开，左右拎着粥进门，就看到沈寞在床上一直不停的颤抖。
“沈寞！沈寞！”左右赶紧跑进门查看沈寞，并快速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医生很快过来，对沈寞进行检查，随后一剂针剂打入沈寞打点滴的瓶子内。
“没事，可能是心里原因，术后痉挛。”医生解释道。
医生走后，左右坐在沈寞的床边，不知是药的原因，还是身边左右的出现，沈寞不受控的身体逐渐趋于稳定。
“好点了吗？”
听着左右的话，不知怎的，沈寞的眼睛一瞬间的湿润，苍白的脸色大大的眼睛，像个孩子一般乖巧的点着头。
“喝点粥？”
沈寞再次点了点头。
左右起身，按了一个开关，沈寞的上半身伴随升起的床板逐渐起来。左右将粥端过来，沈寞伸手去接，指尖一瞬间的触碰，沈寞的指尖冰冷刺骨。因着吊针的原因，沈寞不便喝粥。
“来，我喂你吧。”左右此刻只能暂时照顾起沈寞。
左右拿过粥碗，用勺子喂沈寞。事已至此，她是朋友，扭捏避嫌，反而无事生非。
左右喂着沈寞一口口喝着粥。
“我告诉萧萧一声吧？”左右问着沈寞。
半晌，沈寞久久没有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