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既过,宣王府的人就来提亲了。
华胥也不知宣王先前是如何接受阿姐嫁与他人的,但那些都与她无关了。
而另一边王府里的小王爷正撕掉了下人呈上来的消息。他面无颜色,身边的人噤声不敢多言。
此时的小王爷终于明白,他那仅大他几岁、向来不理俗世的宣王叔为何那些日子频频出入皇宫。
他站在窗前思索良久,然后坐在书桌前,将笔蘸饱了墨,写下一封信,命人送给华胥。
华胥正依偎在白棠边,阳光打在身上,她不疾不徐的修剪枝叶,禾初从院外回来,递来一封信。
“小王爷送来的。”
华胥并未看那封信一眼,淡淡说:“烧了吧。”
这夜,华胥对着红烛,静静凝视妆奁。
这夜,小王爷身披长袍,立在园中遥望孤月。
又一年,秋色正浓。
相府又被染上了一片喜色,从门口的大红灯笼,到院中的各处的囍结,最后到华胥身上的凤冠霞帔上。
华胥感觉自己像是像是一个玉雕,静立在喜堂里,两耳不断的传来别人的声声“恭喜”,看到的不过是大红的、绣着鸳鸯的红盖头。仿佛过眼万千皆为假象,只觉得屋外灿灿的阳光将一片绚丽的红色印在她身上、心上,要让她熔在里面,只有宣王爷牵她手的温暖,才让她觉得,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新房里,华胥独坐着。这欢天喜地里,却看不见什么,只听得,红烛爆,秋风起,残蝉鸣,还有,隔了很远的鼎沸人声。此时,一颗心终于静了下来,才觉得还活在人世间。
华胥终于可以思考了。她想,今天夜里,她院里的海棠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是以往,此时她又可以独坐月下;还有,阿姐成亲时也像这样吗?
一声清响,门开了。脚步声极轻,仿佛怕是惊扰了什么一样。
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婆子说:“王爷,先揭盖头吧。”
盖头下的华胥抿了抿唇,垂下眼眸看着鞋尖,那绣的牡丹煞是精致。轻轻地,盖头被掀起,可她未敢抬眸,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王爷坐在她身边,侧头说:“不敢看?”
华胥抬眼,瞧见满屋摇曳的红烛和果食,以及一众丫头,婆子。仍是没看王爷。
王爷示意婆子继续,吃了合卺酒,完成了种种礼数,一众人才退去,只留二位新人。
王爷看着眼前的姑娘眼看前方,像是不知所措,有些好笑。
“李华胥。”
“嗯?”她下意识侧头回答,正对上王爷漆黑的眸子。她愣了愣,虽是觉得不好意思,却还是笑了笑。
王爷看着烛光下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浅浅的梨涡,道:“你若不敢看我,将来又怎能记住我的模样。”
华胥更觉得方才之举甚是难为情,也释然了,仔细打量这王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含笑,生得一副好皮囊。她才低头想着,这样的人怎么会沦落到胁迫他人为妻,就听见那人说“若是倦了,便早些歇息吧。”
却见王爷俯身而来,竟是要伸手为她取下头上发冠,心中忐忑,总觉得哪里奇怪,一是又说不出。又见他松下最后的那根发带,散下华胥一头青丝,说:“你睡里侧。”
她洗漱后匆匆躺在里侧,转过身,裹紧被子,闭上眼睛。良久,才听一声轻笑,道:“我没有被子了。”华胥忙睁眼,见自己裹去了大半被子,羞赧地松开,对王爷笑了笑,重新入眠。她只觉得身侧一凉,然后是温暖的身体靠过来,不一会,那身体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很久很久,身边那人声音响起:“没睡?”
华胥转眼看去,那人已睁开眼侧头看自己。
“烛光太亮,睡不着。”华胥说。
王爷轻轻起身,将烛光吹灭,只留了最外侧那只,才进被子,“睡吧。”
次日,天蒙蒙亮,华胥猛地惊醒,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脑子里早拐了几个弯,她昨天成亲了。再看到处处嫣红的新房,自己又枕在王爷手臂上。
她的惊坐起身,也弄醒了王爷。
他也坐起,道:“既是醒了,便起吧。”随即唤下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