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十七年(即公元前230年),秦王对应昭而来的众文武道:“我欲开始吞并六国之战,众卿以为如何?”
李斯道:“早该如此。”
冯去疾道:“与廷尉同。”
桓齮、蒙武、蒙恬、王翦等武将道:“听大王令。”
秦王道:“好。请众卿议议这场灭国之战的顺序。”
李斯道:“先灭韩、赵、魏,再灭楚、燕、齐。”
秦王道:“廷尉说得可有道理?”
冯去疾道:“先近后远。有道理。”
桓齮、蒙武、蒙恬、王翦等武将皆点头道:“有道理。”
秦王道:“好。众卿说说这统一之战多少年能完成。”
见众人不言语,蒙武道:“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
秦王道:“十年?除去韩国,每两年要灭一国,有点难。二十年又太长。寡人拟定十五年。”
蒙恬道:“大王说得有道理。我愿做灭国之战先锋。”
秦王道:“蒙将军,你得在北边防备胡人乘机南下,不能参加灭国之战。”
蒙恬道:“我只能看着诸位将军立功了。”
秦王道:“防住胡人南下,等同立功。灭韩不用诸位将军出马。杀鸡焉用牛刀。内史腾率一支小队就可拿下。”
內使腾道:“尊令。”
秦王道:“谁愿作灭赵主帅?”
除蒙恬,所有武将都大声道:“我。”
秦王道:“寡人决定,灭赵之战由桓齮、王翦两位将军任主帅。蒙武老将军负责粮草等军需物资的调配。其他将军待命,随时听后调遣。”
群臣道:“尊令。”
秦王道:“桓齮、王翦两位将军务必跟军士讲清楚,此次灭赵之战不同以往。灭赵之后,赵国之民就是大秦之子民,赵国之土地就是大秦之土地了。严禁军士在赵国烧杀抢掠,违令者斩。后续灭国之战皆如此。”
桓齮、王翦道:“尊令。”
秦王道:“从今日开始,大秦一切事务以灭国之战为核心,各位要各守其职,各安其份,各负其责。”
群臣道:“尊令。”
散朝后,统一中原的第一步——灭韩之战就开始了。
内史腾率领五千士卒奔赴韩国。
韩王得知秦兵来犯,赶紧派使者割地议和。
内史腾对使者道:“要送就送整个韩国。不然,叫你们韩王快快整军迎战。我们只等三天。三天后就算你们挂免战牌我们也要进攻。”说完,不容使者答话就将他轰出营门。
听了使者的回报,韩王明白,秦国这次是要吞并整个韩国。自叔父韩非被秦王杀害后,他就知道这一天为期不远。他悲愤又无奈。韩国既小且穷,国中一无良将,二无精兵,哪是秦军的对手。不如遂了秦王的心愿,宣布投降秦国,省得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白白牺牲韩国将士的性命。只希望秦王会允许我,保留我祖先的宗庙。
想到此,韩王召集文武群臣,对众臣道:“此次秦国来犯,不受地,不议和,明摆着是要灭了我们韩国。我即将宣布投降秦国,众爱卿去库房领取最后一次俸禄,往后自谋出路。”
听了韩王的话,众大臣面面相觑。先丞相之子张良道:“大王,为何不经一战就宣布投降?”
韩王道:“我们韩军哪是虎狼之秦的对手。不光我们不是秦军的对手,只怕六国兵加在一起,现在也不是秦军的对手了。”
张良道:“虽如此,困兽犹一搏,何况人。”
韩王道:“既然注定失败,何必白白牺牲我们韩国将士的性命。”
张良道:“韩军宁死不降。”
韩王道:“正因此,我才要他们好好活下去。他们是我们韩国的种子。秦国已开始实施吞并六国的计划了。我们是第一个被秦国灭亡的国家,接下来不是赵国就是魏国。”
张良道:“就算注定灭亡,也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哪有拱手投降的道理?何况只要拼,就有转机。”
韩王道:“我意已决,爱卿勿再言。”
张良便不再言语。
韩王环视一眼群臣道:“众爱卿快去库房领钱粮,之后请丞相通知各州郡将所有存粮、公物全部分发给百姓。”
丞相答应一声,站起身,默默向库房走去。众臣紧随其后。
秦军不费一兵一卒,尽纳韩地。
秦王正乐滋滋地看内史腾发来的韩国已投降的奏报,小宦官进来道:“恭喜大王,又添一位公子。”
秦王道:“花蕊生了?”
小宦官道:“是。”
秦王道:“我去看看。”说完,赢政放下奏报快步向花蕊寝宫走去。
才进外间,赢政便道:“我儿子在哪?快抱来我看看。”
宫女从里间抱出一个包裹着的婴儿。当赢政接过婴儿的时候,心和手忽然闪电般颤抖了一下。他吃了一惊,吓了一跳。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婴儿,活脱脱一个小伊人!惊吓之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欣喜。真是太好了!而今我有一大一小两个伊人了!
赢政兴高采烈地抱着婴儿,大步走进里间看望刚生完孩子的花蕊。这是赢政第一次进入产妇的房间,尽管后宫佳丽们已经为他生了十几位公子、公主了。
花蕊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她虚弱道:“请大王为我们的儿子取个名字。”
秦王道:“好。”
沉吟片刻,他道:“就叫胡亥。”
花蕊道:“胡亥?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秦王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接过胡亥时心里莫名其妙出现的惊吓之感。而是道:“我想让他长大后成为一个让胡人害怕的英雄。”
花蕊轻笑道:“哦。好名字。”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赢政道:“你也喜欢这名字?那太好了。”
不见花蕊答腔,赢政便将盯着婴儿的眼睛看向花蕊。他见花蕊面容惨白,双眼紧闭,吓了一跳。
赢政赶忙将手中的婴儿交给宫女,并喊道:“快传太医。”
赢政大声呼唤花蕊,花蕊没有反应;他又轻轻推了花蕊几下,花蕊还是没有反应。
赢政急了,责问宫女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宫女们吓得全跪到地上。一个宫女颤声道:“刚才还好好的。生小公子的时候,太医在这里,都没说有问题。”
胡亥哭了起来。赢政对抱着胡亥的宫女道:“把公子送到郑美人那里去。”
那宫女抱着胡亥走了。太医匆匆走进来。他翻看了一下花蕊的眼皮,脸色凝重起来。
赢政问太医道:“她怎么了?生了什么病?你一定要治好她!”
太医道:“她得了产褥热。”
赢政道:“严重吗?难治吗?”
太医道:“严重。难治。她身体太弱,元气几乎耗尽。”
赢政道:“那快给她补元气。”
太医道:“虚不受补。目前先给她保命。”
赢政道:“一定要保住。”
太医道:“臣尽力而为。”
从此,嬴政除每日去书房处理紧急公务外,日夜守在花蕊身边,盼她好起来。
可是,花蕊没能好起来。任太医用尽办法,一周后,她年轻的生命还是划上了句号。
赢政抱着尚软的花蕊痛哭流涕。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流泪。他一直把花蕊当伊人待着、爱着。除去国事,他片刻也不愿离开花蕊。现在,花蕊竟永远离他而去,他觉得心被掏空般难受。
哭了一会儿,赢政忽然想到她是花蕊,不是伊人。伊人还活着!这念头一出,赢政便不那么难受,也不那么伤心了。他停住哭泣,将花蕊放回床上,向外面走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身边的宦官道:“把花蕊安葬到罗敷陵旁,将花蕊宫封存起来,永不再用。把这里的宫女、宦官全部分到有公子、公主的寝宫去,让那个年纪大些的宫女到郑美人寝宫去照料胡亥。”宦官答应一声去了。
嬴政陵寝内,章邯与伊人正在丈量地宫尺寸。章邯一边量,一边将数据报给伊人。
丈量、记录完毕,章邯道:“师姐,你将地宫要做的东西报给我,我好画草图。”
伊人道:“陵寝与石门之间必须用护城河隔开。”
章邯边记录边道:“还有呢?”
伊人从西指到东道:“那里必须做一条大山脉。山上要有老母祠和烽火台。”
章邯道:“你是要将骊山搬到这里来吗?”
伊人道:“是。还要讲整个咸阳宫搬过来。地宫顶上还要有日月星辰,墙上还要嵌画,山脚还要有,温汤。”
说到“温汤”两个字的时候,伊人努力控制感情,将声音放慢,放轻,放低。
作记录的章邯不由抬起头看着伊人。
伊人道:“我暂时只想到这些。其余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我有点不舒服,出去透会儿气。”
伊人说完,转身走向出去的台阶。一边走,她一边悄悄抹去眼角泛出的泪花。
这么多年过去了了,自己还是一想起嬴政就心痛难忍。既然这么爱他,又为什么不去找他?就因为看到他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是的!这道坎,自己永远无法迈过去。
世人都在猜测他不立皇后,不立太子的原因。可没有人能猜中。只有自己知道。
赢政,既然你信守老母祠前的诺言,我也会用我的一生守护我的诺言。
虽不能生同寝,但我们一定能死同穴。我一定把我们的陵寝设计、修建得举世无双。
不知翁和儿子现在怎么样。翁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儿子应该会跑,能跳了。翁一定开始教他练轻功了。他一定比自己小时候学得好,学得快。
好想回去看看他们。但万一回去后,翁又将自己看管起来,自己再想跑出来,就很难了。唉!不知道儿子会不会忘记自己。等陵寝修好了,一定回去看看翁,看看儿子。
伊人想着,想着,渐渐不伤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