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道闻言,面色气得通红一片,他瞪着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沈白,体表浮现出猩红色的元气,须发皆张,状态如同疯魔一般。
王元道这一副疯魔般的样子,吓得卓小凉,秦观,以及那红裙少女司空三人接连后退,三人虽知道打不过王元道,但却还是保持着一副戒备的姿态。
沈白则不然,她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王元道,轻笑了一声后,缓缓抬起头来,与王元道的双眼进行对视,她看着那双猩红色的眸子,撇了撇嘴,再次出言讥讽挖苦道:“王府君,莫非这是陷入了魔障之中?以您这种大人物,以您的胸怀大志,怎么会对区区一个娼妓动了情……您不是也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吗?”
王元道受到刺激,惨叫一声,“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体表那层猩红色的元气也越来越浓郁起来,如同湿答答粘稠稠的鲜血,双目也越来越红,状态也越来越疯魔。
徐太甲见此,不由得摇了摇头,接着他苦笑了一声,食指与中指重叠作执子之状,“唰”地一声狠狠地刺在了王元道背后的灵台穴上。
《黄帝内经》有言:灵台别名肺底,属督脉。在背部,当第六胸椎棘突下凹陷中。灵:神灵;台:亭台。穴在神道和心俞两穴下,故喻为心的神灵之亭台。
神秀法师也曾言: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灵台穴便是人心之中的明镜所在之地,若上面沾有尘埃,便会心生魔障,以至大悲大喜大怒大哭之状。这尘埃也不是单指那现实中烟尘灰埃,而是指心中的那些像愧疚、遗憾和自责之类永远无法忘记的事情。
徐太甲一指刺过去后,紧接着周身元气激荡,开始飞速运转,只是这运转的路线与常人不同。
武者练炁,皆走周天之道,下三境小周天,中三境大周天,上三境之时则将周身的元气练成混元如意之状。因此只要没有达到上三境的修士,运转元气时,都会呈一道圆环状。小周天之圆环在胸腹,大周天之圆环在首尾。
但此时的徐太甲运转元气时,却不是一道圆环状,而是一种奇怪的卐字型,他的额头之上也出现了一道模糊的梵文,这模糊的梵文一闪一闪,仿佛如同眨眼一般,模糊的梵文闪了几下后,徐太甲双指并作如剑刺在王元道的额头,接着如同鲸吞一般地长吸了一口气,嘴里也发出了一道古老的钟鸣之音。
王元道听到那钟声,猛地怔了一怔,体表那层湿答答粘稠稠地猩红色元气也缓缓褪去,眼中赤红之色也缓缓消失,神志渐渐恢复清明,只是双目之中还有一丝痴傻呆愣。
徐太甲见此,连忙将手指伸进了嘴里,干呕一声,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他呕了一地的漆黑色的鲜血后,又继续将手指再次往里面捅了捅,更加猛烈地干呕了起来,再次吐了一地的漆黑如墨般的鲜血。
如此反复几次后,徐太甲从嘴里掏出了一枚带有黑血的文字,如此行为简直震惊了卓小凉的双眼,卓小凉不由得仔细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于是他再次探头看了过去,终于确定,他真的没看错,徐太甲确确实实就是从嘴里,从喉咙里掏出了一枚文字,一枚沾染着漆黑色鲜血的文字。
徐太甲看着手中的字,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咳咳,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啊!元道啊!我徐太甲已经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这枚文字可是早就想给你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总算是等来了机会,希望这枚文字可以帮你打破桎梏。
念及于此,徐太甲接着运转元气将那枚文字表面沾惹的黑血震掉,露出了那枚文字本来的面貌,那是一枚散发着微弱金光的文字,而且似有灵智,金光还时不时地闪那么一下。
徐太甲看着面前的王元道,笑了一声,接着他拈起两根手指夹住那枚金色的文字,轻轻地在王元道的额头上点了点,那枚文字瞬间便化作成了一道微弱的金光,遁入了王元道的紫府神台之中,只在其眉间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痕迹。
这枚金色的文字甫一进入到王元道的紫府神台之中,便绽放出无量金光,驱逐了紫府神台中的怨念瘴气,留下了一片祥和的净土,王元道也“嗖”地一下睁开了双眼,恢复了神志。
恢复神志后的王元道感受到紫府神台中盘旋着的那枚金色文字,不由得怔了一怔后,摇头苦笑了一声,叹气道:“太甲兄,何至于此啊?这可是你悟了四十余载的大道金文啊!如此给我,你的伤势又该严重了……我真是……唉……真是……”
徐太甲闻言,摇了摇头,运转元气后,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的额头,只见其额头上再次亮起了那道金色梵文,这才轻笑了一声,说道:“元道你不必如此这般介怀,我又不是只有那一道金文,你瞧这里还有一道呢!再说我的伤势,你也清楚,此非天上人间药石可医,此乃因果。”
王元道听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弯下身子,拱手作揖,眼中含泪,道:“元道在此拜谢太甲兄赐字之恩!”
徐太甲见此,也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了王元道,笑了一声,感慨道:“你呀……你呀!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在乎繁文缛节?你我可是过了命的交情,我啊,一生只有好友两三人,你这位好友,在我心里,可比我自己更为重要。”
王元道闻言,顿时潸然泪下。
徐太甲白了一眼,撕下一角绣衣,递了过去,开玩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哭上了,这样子岂不是叫小辈们笑话?”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白露院中正站着的卓小凉四人。
王元道闻言,连忙接过那角绣衣转过身开始擦起了眼泪。
徐太甲又笑了笑后,接着三两步走到了沈白的身前,他看着沈白那被王元道打得通红的脸,眉宇中也露出一丝怜爱之情,他伸出那苍白修长的手掌,想要轻抚关心一下,却又忽地停下,化掌为指,想要点一点眼前这糊涂蛋,但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番子破事儿,这一指也没有点下去,只空留下了一声长叹。
沈白见此,伸出双手握住了徐太甲的手,将那如白玉般的额头朝徐太甲的手指上轻轻一撞后,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病怏怏的中年儒士,眼眸上涌出了一层晶莹白爽,她笑了一笑,既如桃花般灿烂,又如蜜糖般甜美,道:“徐师,好久不见!”
徐太甲看着眼前那笑容灿烂的沈白,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叹了一口气,道:“善,十年不见,长宁司内冷若冰山的司空夜笙化为了听语阁内语笑嫣然的沈白露……小白你终于学会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