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除妖帮手,白衣和尚
修行之路数不胜数,能得到正门只是少数,大部分旁门的修炼条件或者方式都匪夷所思。
据陈子安所知,西方教有一种修行之路,那就是尸陀林之法。
招羣徒众,入尸陀林,以饼裹腐尸肉而食。
亦作“尸陁林”。
如此残忍的修行之法,倒是让陈子安知晓了一番佛门恶事。
也不知这尸陀林,和那后世的狮驼岭,有何联系。
陈子安心中早有不妙之感。
既然入了西游,在这世上走一遭,若不能改变狮驼国一国之殇,那是何等的遗憾?
但若是真如自己猜想一般,其中难度,堪比蝼蚁苦修登天。
他这点修为,塞牙缝都不够。
道险路艰,但长生漫漫,岂有轻弃之理?
他修道不足双十,若无大志向,又怎能甘心?
陈子安虽无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野心,但也算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真君子。
且先修行,再看其他。
话说陈子安正在寻幽探秘,倚坐窗户边,眼观双秀之舞,清倌吹笛,嘴中默念“动”字诀快速修行,一副风流世子之态。
不知多久过去,一道白影突兀出现在藏凤大街,看行近方向,正是这青楼藏凤阁。
青楼虽盛名在外,但一般良家之人也是离得远远的,隔着三条街才有正经人家居住。
周遭尽是小摊小贩,卖些吃食、用具、胭脂水粉等女红之物。
藏凤大街也无客栈等居所,来此藏凤大街,必然是留恋这贪欢之所。
这白影之所以引起陈子安的注意,盖因其装束奇怪。
竟是个白脸光头和尚!
陈子安惊疑一声,不由端坐,运起法眼,细细打量。
自十三年前金翅大鹏鸟被赶走,又吃了大亏之后,这百花国本就不多的和尚,走的走,散的散,早就没踪迹了。
故而陈子安走遍百花国万里地界,也未见过和尚庙留存,更无和尚之影出没。
今日见了这怪和尚,岂有不惊之理?
你道这和尚为何怪?
却说穿着,竟是少见的白僧衣。
西牛贺洲的和尚多是明黄衣袍,三年前参加龙华会,那假扮罗汉、金刚、比丘僧的小怪,也是黄服加身。
白衣和尚,却是从未见过。
再说这第二怪,陈子安运起法眼,竟看不穿白衣和尚半点异常,似真如凡俗一般。
但这又怎可能?
这年头没点手段、神兵佛器傍身,敢出门游走?
这和尚斜跨白色搭包,空空瘪瘪,手中更无锡杖、降魔之杵等佛兵。
但脚下僧鞋,竟无半点泥垢,干净的出奇。
这和尚必然法力傍身,且修为奇高。
这第三怪,则是和尚之眼神,之姿态。
正是玩世不恭,嘴角擒笑,还有着热切。
隐隐竟有龙华会弥勒佛祖之姿,用陈子安的话说,就是淫荡。
全无半点庄严之感。
这第四怪,自然是和尚逛青楼,破戒律。
竟是个淫僧,光天化日之下,竟往藏凤阁而来。
遮也不遮一番,明目张胆地败坏佛门清律。
是个胆大的主!
陈子安心中暗赞。
想他前世在高度发达的社会长大,信息轰炸之下,早已知晓不少风流之事,心中也曾向往之。
只听闻和尚偷情,却也不曾听过和尚初入这淫荡之所。
如今陈子安逛青楼,哪怕单单为了修行,还要遮掩一番,换身行头,没想到今日遇到这不要脸本尊了。
到底是佛法高深,还是假和尚,一观便知。
细想间,那白衣和尚果然在同道中人诧异的目光下,径直至藏凤阁。
路边小娘子嬉笑间,指指点点,和尚也不害臊。
怪和尚抬眼一看三层高楼,欢喜一笑,整整衣衫上的褶皱,又反手理了理肩上干瘪的搭包。
在门口揽客老妈子诧异呆滞的眼光中,入了藏凤阁。
轻车熟路,是个老手。
路人指指点点,那和尚竟然也半点不见色变,依旧一副笑意盈盈,满怀期待的样子。
陈子安哑然失笑,复又坐下,真真是个花和尚。
“去叫你们主事儿的来。”
陈子安失笑,指了指一旁候着的女侍。
女侍躬身应答,款款而退。
女侍算是藏凤阁女官手下管事专程挑选出的人选,只是年纪还小,在楼内负责打杂、伺候人等职责。
也算是雏妓。
陈子安烦闷了好些日子,今日竟被这和尚逗笑了。
索性无事,陈子安起了兴趣,要看看这和尚是何来历。
又为何要跋山涉水,来这百花国。
毕竟百花国东西两侧,是狮驼国和朱紫国,南北也有国度,听说是朝圣国和来国。
百花国与这四国之间,最少也有三千里之距,凡人骑马也要一春之久。
加之虎虫豺狼拦路,等闲之人,若不是刻意的,怕是不会远来百花国串门。
更何况这和尚,一副赶路良久的样子,总不会是专程到百花国逛青楼的吧?
仅仅过了五个呼吸,脚步声响起,陈子安抿了一口茶,静待来人。
屏风微动,一直负责陈子安这个大金主的美妇款款而来,身边还有两个小侍女候着。
美妇被称之为老妈子,算是管事的人,虽没有官府正式官职,但在藏凤阁女官手下,也是一号人物。
这藏凤阁背靠百花王室,其中管事的乃是一位女官,也叫阁主,在官府有官籍在身,同样领取俸禄。
藏凤阁中的风尘女子大多是官妓,少量才是贫苦人家的女子。
以陈子安挑剔的眼光来看,质量奇高。
毕竟多是水乡女子,体态轻盈,声音柔美。
“陈公子找奴家何事?可要换人?换曲?”
管事是个老妈子,半老徐娘,态度微微有些媚态,恭敬却不巴结。
陈子安斜眼打量了老妈子一眼,心中多少有些犹豫。
下一瞬,却失笑出声,却是他多虑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老妈子识人无数,知道眼前的陈公子有话要说,一脸笑意的屏退左右侍女。
眼神示意,看向正在唱曲的三位清倌人,征求陈子安意见。
陈子安脸露喜色,这老妈子很有眼里见,挥手止住正要停下的清倌人,笑问道:
“刚刚可来了个白衣和尚?”
老妈子一愣,眼珠一转,她刚刚休息间,方才见一白衣和尚径直上了二楼。
这陈公子听曲之间,竟然还有闲情看和尚,真不知他来此藏凤阁,是为何?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笑道:
“公子慧眼,刚刚确实来了个白脸和尚,正上了二楼呢。”
话闭,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
想她在此地待了快三十年,也从未见过和尚逛青楼,今日遭遇和尚点姑娘,当真令她开了眼。
“烦请妈子帮忙,帮我看着那和尚。”
陈子安也是失笑,抱拳请求。
见老妈子脸色难看,有犹豫之色,陈子安也不啰嗦,手掌一番,一金饼出现在手中,又放在红桌上,意思不言自明。
老妈子两眼放光,脚步挪动,一把拿住金饼,满心欢喜。
这陈公子出手果然大方,不枉她费尽心思,将伺候他的职责,揽到自己名下。
待攒够换身钱,就出了这藏凤阁,找个男汉,也算能清白度过此生了。
“公子还有何吩咐?”
老妈子搓搓手,笑问眼前金大头,妖娆身段微微弯曲,露出大片风情。
陈子安直面,也无惧色,即使粉骷髅当面,心底也毫无波动,轻声吩咐道:
“不用刻意盯着,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告知我便是。”
见老妈子恭敬听着,陈子安满意,收钱办事,这老妈子倒是可靠。
又叮嘱道:“别被那和尚发现了,正常对待即可。”
老妈子应声答应,躬身退下。
陈公子的要求很简单,也很容易满足。
只要稍稍做的隐蔽些,谅那花和尚也发现不了,即使不慎被发现,也不是多大之事。
却说那陈子安嘴中的花和尚,忍痛拿出大半身家,此刻选定清倌,唱曲的、蹈舞的、倒茶的,一应俱全,极尽享受,只差共赴云雨了。
自师傅前些年负气归来,至今已闭关三年。
前月刚出洞府,就差一向不喜的他前来此处,也不说明具体的缘由,只让他静等便是。
和尚一路东行,好不容易师傅肯放他出来一次,当然是沿途浏览风土人情,今日正是到了这目的地——百花城。
索性师傅无多余交代,他只知来此除妖。
当即打听修行之所,来了这声名远传的藏凤阁。
毕竟在被禁足之前,他可是一直待在西梁女国的。
此处虽不及女国,但也能解解馋,纵纵情,解解闷。
“嗯?怎又来了两佳人?莫非因我俊俏而来?”
正享受美人磨弄的白脸和尚五感敏锐,睁眼一看,身边又多了两佳人。
嘿嘿一笑,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脸上满是自得之色,也无半分怀疑。
凭他的修为和身份,又在这西牛贺洲之地,哪怕惹出多大的祸事,西方教都能兜住。
虽说师傅一向不喜他,但弟子惹祸,师傅担之,乃天地正理。
和尚心安理得。
他一向被认为放浪形骸,三界内红颜自然也是不少,师傅虽头疼,但也无法根治,只能加以限制。
谁又能想到,如来坐下弟子,堂堂西方教佛子,竟然修炼的是“动”字门呢?
一向在乎脸面的如来,又怎喜欢这一向顶着自己名号,多次出入风流场所的弟子呢?
一番云雨几多愁,三位女子互相搀扶出了门。
白脸和尚兴致稍解,也算去了金身之苦。
翻身下榻,穿戴一番,嬉笑着出了藏凤阁,寻些吃食。
却说另一边的陈子安,虽也是留恋藏凤阁,但以修为为重,未曾云雨。
况且他有轻微洁癖,这青楼女子,半生皆在床榻度过。
可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不是干净女人。
月上三竿,那老妈子一五一十将手下女侍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于陈子安听。
陈子安一脸惊讶,没想到是个货真价实的淫僧,贪恋人间美色,晚上竟然留宿阁中。
可惜却不知身份来历,本领如何。
陈子安打了个哈哈,遣散诸佳丽,又赏了老妈子一金,算是酬劳。
今日功毕,该回自己的小院了。
若是再等七日,还未有师傅口中那除妖之人,陈子安就打算回一趟黄花观,详问师傅。
或者干脆请师姐帮忙。
光阴流转,转眼就是五日过去。
陈子安每日往返藏凤阁,倒也和那花和尚照过几次面。
陈子安乃藏凤阁常客,有心细查之下,渐渐的也发现了和尚所修功法,必然是那“动”字门中之道。
毕竟那和尚大大咧咧,云雨时的法力波动,毫不掩饰。
阁内百十女子,皆眼含秋波,却脸色戚戚,声音细微,更甚者面色苍白,却是被采补损了阳气。
索性那和尚还算个人,一不拖欠资费,二也懂怜香惜玉,也不至于伤了人性命。
陈子安也没多管,每日修行完毕,就在这百花城中转悠,企图找到师傅口中的除妖人。
多日无果,心中烦恼,渐生退意。
今日陈子安照常去藏凤阁修行,三楼春花居中,一片靡靡之音。
薄纱中歌姬若隐若现,起舞弄影,白皙熠熠生辉。
陈子安闭目端坐,努力精心修持自身。
如老僧入定,脸上古波不平。
幸亏从小有杜师姐在旁,又有欲望之矛随身,才养成陈子安这般无相无色之境。
视女子如粉骷髅。
但隔壁的和尚却不似陈子安这般静心守阳。
白衣和尚好不容易被师傅放出来,又来这人间一趟,自然先顾着享乐,一时间忘了师傅的训诫,安排的事情更是忘到了脑后。
再看秋水居红色大床上,和尚呼呼大睡,鼾声响彻隔壁春花居,震得陈子安心情更加烦躁。
连那唱曲的清倌人,也不由蹙起眉头,频频断弦。
“去将那花和尚喊醒。”
陈子安挥手,止住琴音。
身边自有人前去敲门。
陈公子可是藏凤阁的大金主,别说敲门去当个恶人,哪怕把所有客人都赶出去,女官也是允许的。
侍女信步而去。
“噔噔噔!”
小侍女素手一抬,有节奏的敲了敲门,静等两息,屋内鼾声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