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狂风过境,讨价还价
陈子安颇感意外,转眼一想,便已明了因果。
怕是这徐娘担忧他二人吃了饭,不办事,仍旧告于管事,心中担忧,故而在门外守着。
陈子安轻轻一笑,往怀中一伸,随手一掏,便是一块金饼。
轻轻一抛,金饼落在徐娘怀中,弹了三下才插入雪白缝隙,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这是何意?”
徐娘下意识捂住胸口,往下一看,顿时吓得俏脸发白,嘴唇哆嗦。
还以为陈公子对她的招待不满意,连连躬身,就要跪地。
陈子安也不动作,转身离去,温声道:
“徐娘不必担心,拿着就是。今日本公子很满意,必不会多嘴。”
话闭,也不管徐娘,抬步向楼下而去。
这徐娘也是可怜人,本为官家小姐,遭了牵连,流入风尘数十载,早已能获得女官准许,借钱赎个清白身。
怎奈今日开罪了他,破了财,误了谋划。
陈子安虽记仇,但是因为这种事而生气,也太过小看他了。
故而出手解其困,毕竟凡俗金银,他有的是。
金蝉子见金饼,眼前一亮,一向囊中羞涩的他,颇为眼馋,可惜仍旧做不出那抢夺女子财物一事。
砸吧了一番嘴巴,好生语言宽慰一番,连连跟上陈子安。
这小子看起来就有钱,没想到对青楼女子,出手也是如此大方。
一向穷苦的金蝉子意动了。
不过现在他还有事要交代一番,不好开口谋钱。
二人商谈至亥时,此时出来,月上西天,行人几无。
陈子安出了藏凤楼,径直往自己在城东的小院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和尚的声音。
“小子,今日在藏凤楼遇我之事,不可泄露半点,若被我得知,定饶你不得。”
语气很不好,竟然有威胁之意。
陈子安脸上嗤笑,也不说话,更不曾转身,似没听到一般。
这金蝉子又当又立。
逛青楼也不知遮掩一下,现在却教他守口保密,也不嫌太晚了些。
“小子,我打听过,你小子是这藏凤楼常客,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你敢泄露出去,佛爷我就将此事告到菩萨面前,让你好看。”
陈子安闻言,蓦然转身,张大嘴巴,一脸惊诧地盯着后身后的白衣和尚。
果然够无耻,稚子间的无赖伎俩都用了出来。
但这金蝉子拿这种事威胁他,可算打错主意了。
陈子安准备戏耍一番,也不急着解释。
金蝉子见陈子安表情,顿感欣慰,觉得拿住了陈子安的把柄。
又催促道:“小子,你听到了吗?”
他不知道,陈子安根本不在乎。
呵呵冷笑一声,道:“我不似和尚你这般无耻,师傅一心求道,对我也极尽关心,她老人家于我钱财,差我来藏凤阁修行,可不是你这和尚瞒着如来世尊,偷溜而来的。”
“嗯?”金蝉子闻言,脸色一僵。
等回过味儿来,心中颇不是滋味。
同样是弟子,一个师傅以禁足惩罚,一个师傅给钱财主动鼓励。
就怕对比啊。
他这趟出来花费的钱财,还是借老相好的,日后可还需要还的。
一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金蝉子脸色顿时难看。
他的师傅如来明知他修行的乃是“动”字门,但为了西方佛教整体名声着想,严令他不得张扬,甚至常有禁足、训斥。
这次好不容易放他出来,虽没有告知允许他借女子修行,但也算默认。
本意是叫他遮拦一番,再去寻欢。
但金蝉子一向桀骜,心中不服,故而大摇大摆的来了这藏凤楼,还被眼前的小子当场捉住了。
若是这小子将此事传扬出去,入了师傅耳中,怕是往后数百年,他都没有出灵山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金蝉子脸色奇差无比。
陪着笑脸道:“小子,你...”
话未说完,便被陈子安冷笑着打断。
“小子?”
金蝉子一口一个小子,语气轻佻,像是呼唤小儿一般,陈子安可不惯着他,当即要找场子。
金蝉子常年混迹市井,眨眼明悟,假笑道:
“小施主?”
陈子安不为所动,金蝉子又道:
“小道长?”
仍旧不动。
“道友。”
金蝉子气得嘴角抽搐,又不得不卖笑。
陈子安闻言,方才满意,如老大爷一般,“嗯”了一声,背着双手逐渐走远,算是答应下来。
金蝉子盯着陈子安离去的潇洒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竟然被这年岁不足三十的小子给玩弄了,当真丢脸。
最终他还是不情愿地开口将两人辈分拉到一致。
师傅如来和毗蓝婆菩萨乃是同道,他和陈子安自然也是同辈。
陈子安法力虽低,年纪更弱,但身份可不算低。
目睹陈子安进了小院,金蝉子百般不是滋味,一饷贪欢,银钱皆散尽。
今日被藏凤阁徐娘请吃酒,他即使百般过意不去,也无银钱补偿。
总不能陈子安丢了一块金饼,他掏出三两碎银子吧?
那不是平白丢人?
“姓陈的小子这般有钱,不行,我能不能在这里捞点钱财?”
金蝉子看了看陈子安居住的小院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花草清奇,位置也是绝佳,耗费银钱估计也少不到哪里去。
金蝉子动了打土豪,分田产的心思。
他心中极不平衡,总不能那陈子安躺在屋内大睡,他一个佛子半夜除妖,而且没有任何报酬吧?
金蝉子得了名册,辨明妖怪善恶,故而出手极为迅猛,短短一夜,就除去了近五十大妖。
虎、鹿、獐、豺皆有,恶龙、鬼王也是不少。
降魔杵一出,佛光普照诸天,往往是一击必杀,倒是引来不少围观之人。
动静极大,似乎是刻意如此。
灭了妖王,杀了小怪,临走一把大火,将妖怪洞府烧个精光。
如此大的动静,三界内知道此事的不在少数。
故而第二天陈子安出门,看到的就是百花谷四处黑烟缭绕,百花国民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不好,那妖怪洞府的钱财,也是我黄花观之钱财,可不能被金蝉子给贪墨了。”
陈子安脸色一变,连忙向着就近的牛妖洞府而去。
在藏凤阁待得久了,陈子安也逐渐变得铁公鸡了。
百花国所有财物,理论上皆属于黄花观的。
师傅仁慈,不与民争利,又让百花国内妖怪恶鬼白白贪墨了十三年的钱财。
这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师傅让陈子安收取香火钱,意思就是将百花国所有收益皆交给了他。
今日若是被金蝉子全得了去,那岂不是等同于被抢了金子?
若是师傅问起,笑他连怀里的金子都守不住,岂不是脸上无光?
想到这里,陈子安脚程更快,往往一道金光闪过,就是五十里之远。
黄牛洞府已然遥遥在望,黑烟滚滚,火光耀耀。
陈子安捻着决,使个避火罩,一头扎入火海。
一息后,黑着脸出来。
那金蝉子雁过拔毛,早将金银财物装走,就连那黄牛吃食的玉槽,也被劈开大半带走。
未免损失过大,陈子安又马不停蹄赶往西北向的黄獐洞,一看之下,也是空空如也,连洞府都被砸塌了。
陈子安脸色难看,脑中快速思考对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自语道:
“这金蝉子修为高绝,手段凌厉,凭我的速度,哪怕仅仅赶路,也是追之不及,不若去那红鳞大蟒所在的龙溪松林外等候,截住他。”
有了主意,陈子安调转方向,径直往东北向而去。
那龙溪松林乃是一片平原上的山林,本是东北部顾莲城以及周边村民打猎、采花之处。
岂料百年前来了条红鳞大蟒,占据了这龙溪松林,作威作福,吃人度日。
偶尔有路过的游侠,想要斩妖除魔,借此扬名,也是一去不返。
如此这般,转眼便是百年过去。
这红鳞大蟒吃人后,修为更甚,已然是太乙之境,更无人剪除。
陈子安和金蝉子在藏凤阁商议除妖一事,知道这龙溪松林正是金蝉子的必经之路,红鳞大蟒更是已经标红。
陈子安寻了个僻静角落,静静等待。
本以为那金蝉子会耽搁一些时日,或借口休息,去那藏凤阁寻欢,没想到却是个不耽搁的主儿。
仅仅两天,便从西边的飞凤城,打到东边的顾莲城。
这荡妖之势,可谓是风卷残云,无一合之敌。
今日清晨,一声巨吼,将陈子安彻底惊醒。
睁眼一看,恰好一抹金色光芒压倒金日,盖在驾云逃窜的巨蟒头顶。
那撑天巨柱般的降魔杵,当头抡下,有开天裂地之威。
一声轰鸣,惊动上天,大蟒悲鸣一声,轰然落地,已然气绝身亡。
陈子安正看得目瞪口呆之际,那金蝉子跳将出来,一声大笑,震得松林簌簌作响,随即施施然往蟒蛇洞寻宝。
陈子安嘿嘿一笑,也不耽搁,捻着决,一个纵地金光,消失在原地,追了上去。
却说那金蝉子,除了两日妖魔,也不停歇,更无半点疲态。
原来那妖怪洞府钱财满地,竟然没花出去。
妖怪背后无人,也无神仙佛陀收取资费。
如今全部便宜了他,可谓收获颇丰。
心中对师傅如来的怨念、被陈子安戏耍的悲愤,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兴奋难掩,意犹未尽,只想着赶快打上下一个洞府,好尽快捡钱。
原来那妖魔洞府内,竟然有如此大批的金银财物,俱都进了他的口袋。
有了寻欢钱,不仅能将以往欠下红颜的钱财窟窿给填上,还能有所结余,供日后取乐之用。
金蝉子荡妖之势如狂风过境,眨眼就将蟒蛇洞府扫了个干净。
他赚的盆满钵满,心满意足的出了洞。
故而等陈子安看到的金蝉子的时候,他正大摇大摆,一脸满足,嘴上还哼着小曲儿。
金蝉子虽说心情激荡,但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也不可避免的发现了洞口守着的陈子安,当即脸色一僵,顿了一顿。
不用想,这陈子安必然是来讨钱的。
金蝉子暗暗焦急,没想到这陈子安来的如此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似没看到一般,脚步一转,就要纵身驾云而去。
“等等!”
陈子安心中暗恼,出言厉喝。
这金蝉子好生可恶,竟然想将钱财全都拿走。
一个打工仔,竟然想要当老板的收益,简直痴心妄想。
金蝉子自知理亏,但钱财诱人,怎能轻言放弃?
厚着脸皮,大声道:“除妖一事耽误不得,需得尽快。”
话闭,半只脚已然上了祥云。
陈子安见此,呵呵冷笑,朗声威胁道:
“你若走了,我现在就去那小雷音寺一趟,告诉那弥勒佛祖一声,有佛子金蝉子,败坏佛门清誉!如何?”
脚步一顿,金蝉子猛然转身,双眼死死瞪着下方的陈子安。
开口骂道:
“你言而无信,不是真人!三日前曾答应不会透露出去,今日竟然拿这威胁佛爷,当佛爷我吃素的不成?”
话闭,脸色更怒,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势。
这陈子安好狠的心,一刀直扎他的心窝。
若是陈子安将他在藏凤阁的所作所为告到灵山,仍旧有回旋的余地。
毕竟灵山谁人不知他的修炼方法。
但若是这件事被弥勒佛祖拿住,借此打击西方教,坏了师傅的计划,那师傅怕是能将他当场拍死。
也难怪金蝉子大怒了,却是被陈子安抓住了软肋。
陈子安呵呵一笑,心中并无惧怕,脸上也无忧色,冷笑道:
“呵,当初我可没答应你,一切皆是你自己的猜想。”
金蝉子闻言一窒,回想前日分别之事的细节,发现当时陈子安确实没有开口答应,而是转身走了。
但那明显默认的意思,现在却被直接忽视了。
好狡诈的小子,鬼精鬼精的,竟然再次被耍了。
金蝉子一生不吃亏,短短三天不到,就吃了两次瘪,顿时气极而笑,骂道:
“道友真是无耻,佛爷佩服!”
“彼此彼此!”
陈子安拱手,没有丝毫生气。
“你,你!”金蝉子气得哆嗦,手指着洞外的陈子安,半响说不出话来。
陈子安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等着,更不催促。
“你要几成?”
终于,金蝉子沉不住气了,当先开口。
陈子安一笑,拿住了金蝉子的把柄,不怪他不服软。
微微估算一番,给了个合适的价格。
“不说虚的,也不讨价还价,七成!剩下的当做你出手的代价!”
“七成?不行不行,最多五成!”
金蝉子闻言,心中窃喜,嘴上却仍在讨价还价。
显然,一向缺钱的他,不放过任何能敛财的机会。
“七成!”
陈子安不为所动,吐出两个字后,干脆一屁股坐在身下碎石上,显然是打算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