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客厅的灯瞬间亮起。
来自天花板的白色箱体发出与人声有异的电子音。
房烨从门口鞋柜拿出三双拖鞋,而后对着他们说上一句:“请进。”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南怡看着房烨下意识又再度低下的脑袋,兀的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明知道对方会出现问题的伤口,还要故作无知的去触及。
“他们……他们要很晚才会回来,没事的。”
房烨知道自己的父母很忙很忙。
忙到那晚吵完架,吵得那么凶却也没有时间离婚。
他们的婚姻好像已经破损了,但是却没有时间让他们分开。
房烨说话的语气闷闷的,不自知的有些想要哭的感觉。
他只是鼓足勇气,调整好状态露出一个笑容来宽慰三人。
而后又在下一刻狼狈般的扭过了脑袋。
嘴里喃喃着什么“我去帮你们放洗澡水。”
虽然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可还是以此为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麻轩看向对方有些担忧的说到。
房烨的异样已经连愚钝到麻轩都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拙劣的粉饰着自己心底的不安与悲伤只会令伤痛更加明显。
“他的性子……很不讨喜。”
南怡在确定对方跑进类似浴室的地方后,略显犹豫的开口到。
这并非贬低,而是陈述一件事实。
“起先他还能接受善意,自卑作贱自己却并没有封闭内心。”
“他过分卑微的担忧对方是否不满,担心自己不知足恶了别人的评价。”
把自己包裹成刺猬一样,自卑不安着拒绝任何人哪怕是善意的情绪。
听起来固然可怜,但在实际相处中却很难讨喜。
问题的根本就是他这副模样麻烦到,只有心生怜悯或者怀揣恶意的人才会选择靠近。
而他又会卑贱的认为自己配不上对方那身处高位施舍的善意,再度内耗自己。
对方也不会无底线的在他身上施加善意,临了就会连带之前的一切在房烨心底炸开。
他这副模样会是个滑落无底深渊的恶劣开端。
“他的父母出现了问题,多半是争吵令敏感的房烨把责任尽数推到了自己身上。”
南怡说着按了按眉骨处,感到有些棘手的说到。
房烨的寄托并不多,如他所言是个很容易知足的孩子。
学校里在小团体里被霸凌,那么无非就只有家庭或者网络上存有寄托。
但是网络上较显缥缈的寄托因他的问题出现破裂,往往第一反应是惶恐不安。
担忧是自己哪里令对方生了厌恶的想法,而后带有偏执的追问。
无论是拉黑还是坦白对方接下来的做法虽然会导致房烨封闭自己。
但情况往往不会这么恶劣到如今这种模样,除非缥缈网络就是他唯一寄托。
这也就导致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南怡几乎能够肯定房烨的家庭出现了问题。
而对方的反应则是让南怡摘掉了所谓的几乎。
“所以我们能怎么做?”
不知对于房烨而言算不算得上幸运。
他们三人对于这个刺猬模样的家伙都愿意尽可能的伸出援手。
虽然是三个自己未来都缥缈不定,不知接下来去向的杀人犯。
“先让他的心房打开向我们袒露他父母到底做过什么再说吧。”
话落,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下来。
三人原本小声的交流也都止住了,不过片刻房烨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我洗完了,水也”
“水已经放好了,你们谁先洗?我去借几件爸妈的衣服。”
房烨没有去见在客厅的三人,而是转身去了主卧的柜子中挑选衣服。
他忙的很倒是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带有一丝喜悦以及不安与悲伤。
三人对视一眼。
没了水声在这小屋子里,他们也不确定自己的交流会不会被房烨听见。
所以最后只见南怡耸了耸肩,然后说道:“好吧,女士优先。”
“我先去试下水温了。”
……
下雨了。
常明杰对此很是庆幸。
朦胧的雨雾可以最大可能的掩盖他的痕迹。
微凉的雨落在伞上,他凸出的眼睛又看向了一旁的缉督轻默。
明明早有打算,可是最后他还是怕了,怕自己真的成一滩烂泥的死在下水道里。
恶臭的脓从眼眶与眼球的缝隙中渗出,像是泪却又那么肮脏。
真是不争气啊。
他好像在说话,干裂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但是仔细听却只能听见雨幕以及外面循环播放的广播。
“超越感知,定义真实。”
“伊甸园超感会馆,邀您步入新纪元。”
“还在为一人而感到孤单吗?慧云伴侣对每个迷茫单身的人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
细细听来,很多很多的声音都混在这雨幕中。
只是他的声音在这个时代细不可闻而已。
“常明杰你在说什么?”
轻默对着常明杰的喃喃反问到。
“一个普通人……好吧一个垃圾说的随意一句话而已没有意义的。”
常明杰低着头,脓水划过脸颊渗入狰狞红褐色的疤中。
然后看见轻默递来一根树根?
“先吃点这个吧,你的身体状态太差了。”
“被强制推到极限状态,你剩余的营养恐怕连回缉督院的时间都没有了。”
话落,轻默的脸色又兀的一僵。
常明杰接过对方递来的树根,原本正想说些感谢的话来。
却只见轻默低着头,轻咬嘴唇的看向胸前别着的梅花胸针。
殷红的花瓣上落着雪色,像是冬季雪压枝头的模样。
轻默的手下意识搭在常明杰溃烂的肩膀上。
他看向对方吐出来的眼眸,犹豫片刻后又递给常明杰一些东西。
“我知道你不敢独自一人前往缉督院,但是我现在有其他事需要处理。”
“所以这些能够保证你哪怕一直被迫保持极限状态,也能撑上一周左右的时间。”
“你可以先回下水道……等我,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常明杰愣愣的看向对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或者你不怕的话,独自一人去缉督院寻求帮助。”
然后就见对方将伞塞入他发烂发臭的掌心,就在雨幕中匆匆离去。
常明杰只能愣愣的啃食了一口那树根,很是苦涩像是要麻掉舌头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