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空总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哪怕是万里无云的天气,也总显得不那么清澈。
雪停了有一段时间了,没有风,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平静。
如果从天空俯瞰整个城市,会发现这座城市的整体基调是灰色的,房屋、街道、马路、河流在某种规则下合理地凑在一起。
漆黑的护城墙将它围起来,人们必须利用好每一寸土地。
第三区的大部分城区都没有经过重新规划,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建筑方案。
大楼挨着小楼,低矮的民居在这些大小楼房的墙根之间扎根,就像是蜷缩在大人脚下孩子。
窄陋的胡同里,路灯昏暗的灯光照亮一小片积雪,像是在拿眼睛观察这一片白白的东西,四周很安静,没人打扰它。
“嗝,嗝,嗝……”
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一个少年从路灯下走过,那片积雪上留下一个完美的脚印,鞋底的花纹也清晰的印在上面。
如果路灯会说话的话,它一定会跟少年打招呼,因为它认识他很久了。
它第一次遇见少年是在八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而路灯是第一天上岗。
也是冬天,少年在下面摔了一跤。
开始的两年,他经常跟朋友们一块在灯下面玩,身边总是跟着三五个朋友。
后来,他身边的朋友渐渐的都不见了,少年开始一个人每天垂头丧气的走过,而他原来的那些朋友们还是会结伴一起走。
再后来,少年不再垂头丧气,虽然他还是一个人,但是他总是挺直了背,昂着头,大步流星地走。
灯光照在他脸上,它总能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再后来,少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走了……
……
“砰!!”
网吧门口,随着一声巨响,少年的身体从里面飞出,直直地砸在对面的墙壁上!
门口看守的老头吓得把烟扔掉了,躲回了屋里。
白静枫怒吼着:“王真!!”
他抬起脚步往外冲,却被门口的叶查拦住。
他声音冰冷地说道:“交给我吧。”
说完闪身来到外面,站在半个身子镶嵌在墙壁里的王真面前。
几滴鲜血从他嘴里滴下,积雪被染上刺眼的红色。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叶查一脸玩味的笑着,“两次见面都是在网吧外面,而且每次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
叶查低头看着它那已经开始变色的双眼,“王真,你不会是来自首的吧?”
“啊!!”王真大吼一声,挥出右手。
“唰!!”一阵破空声传来,叶查急忙挺身躲过,眼前五道白光划过,离他的面部仅差一寸!
叶查后退一步惊讶的看着王真的右手,“吼,都到这个地步了吗?”
白静枫赶到门口,也吃了一惊。
那王真的右手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怪爪!五根长如鹰钩的指甲闪着银光,手背上开始长出细密的毛发!
白静枫问叶查:“他这是怎么了?”
叶查看着王真,回道:“他这是被妖族血脉反噬的前兆!”
“反噬?”
叶查点点头,“看来这小子曾经做过强行增加自己的血脉觉醒强度之类的事情,他体内的人族基因已经开始被妖族血脉压制了!”
王真从墙上拔出身子,站在地面上。
“嗵咚,嗵咚,嗵咚!嗵咚!!……”
他感受着体内愈发猛烈的心跳声,每一次心跳都迸发出更加炙热的血液,这些血液被输送他的每一寸身体肌肤,浇灌着这具干涸的身体。
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增加,他不在乎什么可怕的外貌,他此时只想吞噬更多的能量!
他猛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白静枫和叶查,深蓝色的眼睛里,是猩红色的瞳孔!
他身体低伏,两只手撑在地上,弓起双腿,像野兽般盯着两人!
叶查看向王真的左手,已经变成和右手一样的怪爪。
他神情有些愤怒,又有些惋惜,大声呵斥道:“还不收手!再这样下去你就变成和城墙外面一样的怪物了!”
少年脸上开始爬满黑色的绒毛,他听到怪物两个字,嘴角咧出狞笑!一口锋利的尖牙露出!
双腿发力,身形像猫一般灵活,眨眼间便来到叶查身前!
叶查反应迅速,探出右手想要锁住他的喉咙。
半空中的王真不知如何使力,竟凭空扭转了身体的方向,双脚并起蹬在叶查袭来的手上,再次借力,直奔白静枫而去!
在空中,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手掌上那乌黑的绒毛和指甲,对面的窗户玻璃上,反射出他的样子,充满杀气的瞳孔,两颊长出地绒毛,黑色的眼睑和鼻头……
怪物?原来真的是怪物啊?
他苦笑了起来,利爪毫不留情的扑向白静枫!
情急之下的白静枫两手顺势一挥,一股巨力水到渠成一般从体内涌出,双手轻松的握住了王真的手腕,将他一把扔了出去!
白静枫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竟能在那一瞬间使出这么厉害的招数!
叶查看到这一幕,欣慰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摸到门槛了!”
白静枫心里又惊又喜,看向外面。
王真被扔出去后,顺势一滚便稳住了身形。白静枫这一下只是卸掉了他的攻势,却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有些吃惊地望着白静枫,原来他也这么厉害吗?
一股怒火凭空生出,他再一次冲向白静枫。
“咻!”叶查身形一闪而出,再次探出右手!
“砰!!”这次,王真没能躲掉。
他的脖子被死死的掐住,按在地上,两只胳膊被叶查双腿压住,动弹不得。
叶查右手按住他的脖子,左手对准心脏的位置按下,手心下透出一股柔和的白光。
厚厚的积雪埋住了王真的脸部,雪花沾满了他的睫毛,他视线开始模糊,心跳声逐渐平缓下来,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影,是他爸妈……
“呵!又是你们两个老家伙……”
……
“小真,对不起啊,爸爸妈妈最疼爱你了!”
“小真,爸爸把你养这么大,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你要听话!”
“你这臭小子又死哪去了?”
“小真这是最后一次了,爸爸答应你!”
……
睡梦中,王真回到了以前住的家里。
昏暗的灯光下,杂乱的房间像是被废弃地仓库一样。厨房里的橱柜长满了霉菌,洗碗池里地水浑浊不堪,发出难闻的气味。
客厅里的沙发上躺着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他油头垢面,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像是马上要断气一样。手腕上的血管处残留着刚凝成血痂的针孔。
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王致,一个重度瘾君子。
当今社会有一种叫‘金粉’的东西,是从怪兽的血提取出来的一种令人上瘾的兴奋剂。
在护城墙建起之后两年,这种东西开始出现,在各个风化场所之间流传,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玩意儿的存在。
售卖金粉的毒贩越来越多,规模也越做越大,行事风格便逐渐大胆起来。甚至出现了在街头巷尾,打着摆摊的幌子卖‘金粉’的现象!
直到几年后,警方捣毁了一家制作‘金粉’的窝点,才发现这帮人是从怪兽的血液中提取出一种金色物质,制毒的人管那种物质叫‘黄金’。
而用黄金制作成的可以供人类吸食地粉类兴奋剂,就叫做‘金粉’。
王志就是被‘金粉’掏空家底的人。
他吸食上瘾之后,抛弃工作,变卖家产,最后甚至说出让王真的妈妈去卖身挣钱!
一气之下,王真的妈妈离开了这个家庭。
幼小的王真开始了他的噩梦生涯……
后来,‘金粉’被扫毒组严厉查办,最主要的是怪兽血液被严加管控!
‘金粉’原材料的来源被切断,毒贩们开始偃旗息鼓,不再到处贩卖,只有一些背景极深的私人娱乐场所,才偶尔有传出被查出‘金粉’的新闻。
王真的父亲没有了‘金粉’,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对王真非打即骂!
强烈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的他,通过暴力将愤怒发泄在王真身上!
王真听说戒毒的人会经过一段疯狂的过渡期,之后就会慢慢恢复。那时候的他每天忍受父亲的打骂,还要给他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因为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王志很快就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后来,果然如他期望的一样,王志的性格开始慢慢变得平静,他不在打骂王真,甚至还曾痛哭着向王真道歉,说着:爸爸对不起你之类的话!
那是王真觉得最开心的时刻。
直到那一天,王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了些变化,他开始能在黑暗中清晰地看见东西,耳朵能听见细微的声音。
他有点担心,于是便向老师申请做了混血族测试。
当天晚上,他拿着那张测试结果来到王志跟前,向他说出了真相。
王志并没有说甚么,他当时很激动,但只是安慰王真说:没事,不管你是不是混血族,你都是我儿子!
王真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父亲的安全感。
回到房间,他脸上带着笑意睡去……
可就在不久之后的一个晚上,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有人坐在他身边,睁开惺松的睡眼,他看到了父亲王志。
“爸?”王真笑着叫了他一声。
王志看着他的脸,没有笑容,冷漠的脸像是冰冷的雕像。
王真疑惑地看着他,随即感到一丝疼痛从胳膊上传来,低头看去……
那是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王志的手中拿着一只注射器,正插在王真的血管中,往外抽着鲜血!
王真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看着父亲。
王志冷漠的拔出针管,将血液放进一个冰袋里,转身离开了。
后来从父亲口中得知,毒贩们发现了一个新的途径,混血族的血液,也可以提取出‘黄金’,而且纯度更高!
而提供混血族血液的人,可以定期领取到开云在线登陆入口的‘金粉’!
……
两年后,小区里发生了一起命案,王志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己家里,死状如同被野兽袭击了一样肚子被掏空了,鲜血躺满了整个客厅,整个人躺在地板上如同一具干尸……
据邻居反应,前一天晚上,听到他喊着:怪物!你就是个怪物!反正你早晚也得死!之类的话。
从那以后,王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