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修行界纷纷扰扰时,夜郎国也在如火如荼地开展拆庙运动。
拆的自然不是别的,就是臭名昭著的圣兽庙。
而所有的城市里,除了夜狼都城,镜湖城也是这场运动的重中之重。
因为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的人兽之战。
到现在为止,镜湖里的那座小岛上,还残留着南离军朱雀战队的鲜血。
现在的镜湖城里人人噤声,气氛很是压抑。
因为这些天城区西侧的菜市口,已陆续斩首万余人。鲜血早已浸染路石,无论怎么清洗,都无法彻底清除血迹。
今天即将宣罪问斩的,是城东的陈家数百口。
陈家的罪名,据说是向前城主府等乱党通风报信,出卖南离军朱雀战队。
刑场之上,陈氏家主面若死灰,满身伤痕和污渍,神色憔悴而木然。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依照政令行事,尽了一个夜狼子民的义务,为何转眼间就变成死囚犯。
他惨然一笑,原来真正愚蠢的人是自己。
只是明白的太晚,付出的代价太重。陈家数百口人都要因自己而死。
“哎,都是为父的错,希望你能逃出去吧。”
他缓缓转首东望,眼眸里似是出现了女儿的幻影。
……
此时的镜湖上雾气蒙蒙、人声鼎沸,满是大大小小的舟船,足有数百条之多。
其中,最大的那艘船上,悬挂着一幅“高”字大旗。
这是新任城主高镇南的座驾。
或许是因为名字的关系,高镇南也被中央帝国,派到这个最南方的边境小国来镇守一城。
本着知恩图报的心思,他对于拆庙运动、诛杀乱党,一直很是热衷。
“高大人,她一定就躲在这座岛上。”
甲板上,小桃依偎在中年男人的披风里,轻声细语的说道。
高镇南轻抚女人的后背,眼中满是宠溺。
对于这位新纳的小妾,他十分喜爱。
因为她不止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的福星。
若不是从小桃这里得知,陈家乃是没落的修真世家,并且拥有一件家传宝物,他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来湖里吹冷风。
小岛上雾气极重,但也遮不住血与火的痕迹。
陈晓天躲在一个石洞里,浑身衣裳已被打湿,冻得嘴唇发紫,不敢生火,不敢动弹。
看着近在咫尺的舟船,她眼中升起绝望,怀里的红色锦盒被拽的更紧。
没有奇迹发生,登岛的那一刻,便有眼力极好的士兵,发现了她的踪迹。
陈晓天纵然无力再逃,但也不想留在这里,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侮辱。
她蹒跚而起,奋力一跃坠入湖中。
“哼,在我面前投湖自尽,真是痴心妄想。”
不用高镇南吩咐,数十名水性极佳的高手便跳入湖中,向着陈晓天落水处窜去。
陈晓天不会水,本能的挣扎了几下,便消失在湖水。
窒息和呛水,让她很难受,也让她想起第一次坠湖的经历,让她生出很多悔意。
若不是自己心软,放过闺蜜小桃,怎会连累陈氏满门。
这些残酷的经历,让她切身体会到了人心的险恶。
恍惚中,周身的水流突然极速旋转起来,她好像又看到了一个土黄色的物体,像极了那个曾经救起她的“湖妖”。
可世上哪有什么湖妖。
上一次救自己的,听说是南离军的朱雀战队。
这一次,那些人早已死的死、走的走,又有谁来救她呢?
此时,湖面上涌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力极强,不断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而广阔的镜湖水面,也瞬间下降了许多。
这一异常现象,立刻止住了追兵的脚步。
“啊~湖妖!湖妖来了!”
数十名军中高手纷纷呼喝着,连忙逃离这片水域。
十数息过后,漩涡消失不见,镜湖恢复了平静。
但这一耽搁,追兵们再也找不到陈晓天,似乎此人突然蒸发了一样。
追兵们心中更有一个猜测,那个女人有可能被湖妖抢走了。
毕竟,城里一直流传着小道消息,说陈晓天被湖妖救过一命,只怕她与湖妖之间有什么关系。
眼皮子底下逃走一个人,到嘴边的修真宝物没了。
高镇南脸色铁青,心情已是极坏,冷哼中推开小桃,拂袖而去。
……
湿冷昏暗的通道里,传出一阵咳嗽和呕吐。
陈晓天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身来。
墙是土黄色的,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那种颜色。
通道极长,一头连通着镜湖,但不知道另一头通向哪里,远处只隐隐传来一点亮光。
通道里,除了她以外,还有许多一同吸进的鱼虾、以及不知名的动物。
侥幸逃得一命的她,此时已没有害怕的情绪,反而涌出更多的求生欲望。
她扶着墙壁开始往前走,往亮光的那一头走。
通道似乎年代极久,坍塌了许多地方,散落着许多土石,那些积水深至膝盖,很是湿滑难行。
磕磕绊绊中,她摔倒了很多次,身上到处都是擦伤。
她摔得最重的一次,是跌到一座土坑里,连始终拽在怀里的锦盒都摔了出去。
黑暗里,就着远处的微亮光芒,她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锦盒。
双手鲜血淋漓,涂满了锦盒。
这是父亲被抓前交给她的,说是家传宝物。
她很珍惜和看重,原因不在于宝物本身,而是因为这是陈家昭雪平冤的最后希望。
走了很久,她已极累。
但通道仿佛没有尽头,远处的亮光也没有多少变化。
每当她饥渴难耐时,她便停下抓捕那些鱼虾果腹。
每当她要坚持不下去时,始终紧拽的锦盒里,总会传出一股温热的能量,让她一直坚持着走下去。
终于,在鞋履尽破时,她赤着双脚走出了通道,来到了光亮的所在。
展露在她面前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群。
虽然有很多建筑,却都无人居住,而且蒙着厚厚灰烬。
她沿着街道蹒跚而行,越走越感觉不对。
似乎这里不是活人所住的阳宅,而是为死人准备的阴宅之地。
当她踏入一条墓道,看到一座灰石券门上刻着“夜郎”二字时,她的猜测终于得到确定。
这里是一座坟墓,而且是夜郎王族的大墓,是传闻中那位欲与中央帝国相较、胆敢称帝的“夜郎”先王安寝之地。
墓道极长,一路点缀着不灭的长明灯,不知通往哪里。
寂静的墓道里,有空气在流动,发出阵阵呜咽之声。灯火随着空气流动而闪动,似是勾勒出阴风的形态。
陈晓天站在墓道入口,第一次有了踟蹰和彷徨。
但这里是唯一的前进道路,没有其他选择,不想困死在这里,唯有向前探索。
墓道里有很多机关陷阱,但都年久损坏,或者被人破去。
所以,陈晓天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很顺利的前行。
只有一点让她很不舒服。
墓道里时不时的吹过阵阵阴风,呼啸而过时发出凄厉的声音,有如鬼叫。
每当她遍体生寒时,怀里紧拽的锦盒,总会生出阵阵暖意,以此抵抗着阴寒。
这种暖意让她心安,或许是父亲最后的遗物,总会让她不时想起父亲的温暖大手。
想到这里,她不禁鼻头一酸,双眼涌出泪水。
“桀桀桀~,真是热闹啊,居然又来了一个爱哭的小姑娘。”
一个阴测测的苍老声音,从墓道的尽头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