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委屈了?
裴子羡对自己的纵容事关儿女情长,可又不关他们几人的儿女情长。
作为下属,祝景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且不说,眼下她和裴子羡八字还没一撇,哪怕他日自己在他那里有了什么新身份,也从不代表自己要在他的下属面前卑躬屈膝,一再迁就。
可唐慕之这样高傲的态度似乎狠狠戳中了祝景的自尊。
不仅让她神色顿变,而且驳斥的语气越发狠厉,“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没人告诉过你口不择言的下场吗?还是说……”
“大小姐没意识到,你所有的底气不过是来自老大一时的犹豫。”
“犹豫?我怎么感觉是偏爱?”
此话一出,原本还咄咄逼人的公主切顿时像枚涨红脸的哑炮……
她可以为了那个男人出生入死,但万万没有胆子掺和他的情爱之事。
毕竟,族谱能不能从自己这里单开一页,全看她是建功立业还是咎由自取了。
唐慕之没有理会对面的沉默,反而望着不远处的高空断桥,幽幽轻嗤,“整整八天,你竟还认不清自己错在何处。”
闻言,祝景姿态激昂,居高临下地鄙夷出声,“我何错之有?分明一开始就是你从中作梗,屡次打乱我们的计划!”
“你既然总是吹嘘自己有多智慧,那么,也该知道陵城裴爷不是你能招惹的。”
“趁现在,趁早……消失!”
听到这话,唐慕之忽而记起,身边有一位清醒的姐姐曾说过——我不会为了区区一本结婚证,让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女人挑剔我一辈子。
是以,作为一个根本不用体会人情冷暖的大小姐也不再惯着祝景,似笑非笑地看人一眼,便悠哉悠哉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啊祝小姐,你应该不知道吧,本小姐外号、棘手。”
“得罪我的人很多,加你、刚好再凑一桌。”
此时此刻的祝景哪里想到,唐大小姐口中所谓的“得罪”太过轻飘飘了,那些得罪她的、被道上人人喊打并重金悬赏通缉的大佬,分明应该被称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才对。
随着漫画少女那张脸青白交错,唐慕之漆黑的瞳仁却没有丝毫快意。
因为,自己要的不止惧和怕。
说到底,她和庄翊一直针对自己这个外人,无外乎是介意并排斥她的突然闯入。
思及此,唐慕之眸色微暗,口吻淡漠却又邪冷,“想必二位对我不满已久,正好今天人都在,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承认,一品楼那夜包括盛耀的突发事故我都有责任。”
这番掷地有声的剖白将已经打好腹稿的祝景怼得措手不及!
但也就下一瞬,她拔高音量,出奇愤怒地质问道:“冠冕堂皇!你可想过你的恣意妄为会给事情带来怎样的后果?”
杏眸微眯,唐慕之隐去眼波中的戾气,拖腔带调地幽幽道:“原来,你也知道。”
后者瞳孔骤然一缩,声音顿时锐利了几分,步步紧逼,“你这话什么意思?!”
捕捉到她心慌掩饰的微表情,唐慕之唇线微抿,眼角眉梢逐渐挂上了烦躁与不耐——
无需再次试探,故意泄露监控影像的人就是祝景。
那人用一道背影肆意挑衅自己之后一直没有后续动作,而正巧祝景也是自那夜以来,一直行动受限。
一对比,便知动机和时间都十分吻合。
误会她、中伤她都可以理解,毕竟面对一个主动接近的陌生人,身为裴子羡的心腹,及时为他规避风险乃是首要任务。
但祝景唯独忘了,向他那般睥睨傲物韬光养晦的人物,但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破绽,都极有可能给他带来致命一击!
唐慕之眼睑微垂,盖住眼帘中的寒霜——若非祝景是裴子羡手下的人,她会毫不留情地当场废了她!
……
正当众人噤若寒蝉之时,突兀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至。
谢昀立刻如临大敌,机械般地转身面朝训练场门口,然后几乎是以气音哀求自己,“慕小姐,请您劝劝老大……”
小惩大诫的野外实战训练罢了,祝景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唐慕之无暇深究。
狐疑地侧身回眸时,入目便是——苍翠染绿影影绰绰中,那个满身浓郁黑色的男人踏着尘土逆光而来的一幕。
在场不乏俊逸帅气的男人,可他跟其他人根本不是一个画风,一出现就可谓是同框爆杀。
并且,他的惊艳还不止于此。
裴子羡这种浓颜系,又过于邪魅的颜值,即便放在风情万种的异国他乡也照样是佼佼者。
一阵涟漪登时取代了少女眼中原本泛起的丝丝愠怒,可当她视线下移到裴子羡左手中的物品时,突然有点小心虚。
权贵先生亲自去把英伦绿开回来了?
难怪,谢昀先前总是闪烁其辞不肯透露他的行踪,现在又面露自作主张的惶恐不安。
显然,特助是趁大佬去盛耀取车这个时间差偷偷前往京林苑找的自己。
神游天外之际,一缕又沉又哑的腔调随着微风拂过脸颊,“不喜欢?”
唐慕之神色如常地避开男人暗藏审视的眸光,然后一本正经地答,“没有,忙忘了。”
嗯,也就是当时心中不快,干脆把车停在那边七天、而已!
可话音坠地片刻,头顶的那抹阴影非但如影随形,反而还逐渐加重了,“不想要了?”
不要什么?
车,还是他?
被她唐慕之标记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品,可从来没有放弃不要的道理。
那,既然刚才不能令人信服,便再接再厉争取令人信服。
于是,稍加思忖后,唐慕之就语气怠懒地补充道:“正想着有空去取呢。毕竟是裴爷送的礼物,怎可乱丢!”
说话间,不仅毫不客气地伸出左手,而且还手心朝上理直气壮地跟人要求:“车钥匙还我。”
然,等待她的却是一阵沉默。
更甚者,沉默过后,那位爷一边慢条斯理地将车钥匙装进了左边裤袋,一边用骨节如玉的右手捧住了咫尺间瓷白的脸蛋。
四目相对,墨瞳深处像是燃起了炙热的火光,又像是涌入了寒冽的冰霜。
少顷,裴子羡绯薄的唇角微扬,溢出的音腔却暗哑至极,“委屈了?嗯?”
从未有人问过她,唐慕之,你委屈吗?
实事求是地说,思绪混乱的一刹那,心情确实晦涩难明。只是,这句话带给她的冲击力远不止于此……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委屈一词有了更加形象立体的诠释。
这个认知从心头浮起的时候,所有负面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唐慕之顺势歪头在男人干燥的掌心蹭了蹭,同时口吻自然地略过这个话题,“我的东西我来保管。”
裴子羡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捏着掌下娇嫩的肌肤,眉峰轻扬,嗓音低沉地颔首道:“好,自己拿。”
脑子突然宕机的唐慕之:“……”
这是什么谜之邀请!
换个场合的话,她可真要伸出魔爪了!
男人将女孩惋惜且讶异的表情尽收眼底,并再开金口。只不过,那回应的腔调暗哑中又多了分戏谑,“怎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