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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王姬传

三十九 甘泉

长河王姬传 步南宫BNG 5249 2022-04-18 10:50:33

  新晨破晓后,雁回谷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可今时却不同往日,人人都看得出徐悒相比之前又不一样了。以前他朝气蓬勃,如今,倒多了丝沉稳,而跟他关系最亲近的人发现他还图添了很多复杂的心绪。

  “原来,我们还真是亲戚。”徐悒对吃着早饭的张姮说道,对方放下碗筷,淡淡笑道:“我也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了。”

  徐悒心情更是百感交集,昨夜徐评跟他谈了很多,他们父子间也从不藏私,只是猛地身份转变多少有些不适应,转而看向李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吃味;那姿态好像是故意炫耀他们身份的不同,叫他瞬间感觉这平淡无味的粥,忽然多了一股酸楚的味儿。

  不过消沉从来不属于他徐悒,就算一时不适,意气风发也还是占了上风。最后更有理由在李珌和张姮的独处间,横插一杠子。

  论年纪,李珌和他相差无几,何况都心系同一人,相处期间难免唇枪舌剑的,最后一次甚至以切磋为名动起手来。张姮看着,也只是笑笑。

  日子一晃过了半个月,似乎这份安逸就要成为习惯的时候,久不露面的雁独一和马伯,从那地下书库一起跑了出来,直嚷嚷着张姮的腿已经有办法医治了。

  根据医典记载,虽然只有边角余料的大概,可并非绝人之路,若此时能寻到一处温泉,血脉一旦扩张,加速脉络的流动,再配合药催,或许能叫张姮自己将那钉子逼出来。

  此法听着前所未闻,也不知有几分胜算,但这无疑是眼下唯一的解决之道。而且温泉也是现成的;她也是该回曲符,以免王纯等人担心,而且她失踪已久,万一长阳那边察觉,也是不妥的。谨慎说道:“谷主之法,我愿意一试,温泉,我自然也一个地方能用,可是还请谷主见谅,请您日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切莫外传。”

  雁独一虽然隐居在雁回谷,可他不是老糊涂,从张姮和李珌进谷,就多少猜到他们的身份特别。不过他此行只为了医病,对于旁的事,就算摆在眼跟前,他也没兴趣过问。

  众人商榷后,便决定尽快启程去往曲符。

  雁独一和马伯自是忙着准备药材。徐悒作为表兄,也得了父亲的首肯一并跟去。廖祈整顿回城的一应事务,安歌则飞鸽传信给王纯,叫他们提前去往汤泉宫准备。余有琊为了应思意,当然也得以厨子的名义跟着。其余的谷内弟子,自知道师父准备远行,也是各自忙活。

  唯有陶瀞郁郁寡欢,甚至气恼。

  原本她得知张姮即将离开雁回谷还有些庆幸,可偏偏徐悒要跟去,而且徐父也忽然对独子的任意妄为坐视不理了,任凭自己旁敲侧击也不顶用。而且此次出谷,雁独一并不带她,而且路径保密,不单是他们,就连师兄师姐也闭口不谈,好像深怕她要跟去一样。

  其实其他弟子不是不想说,只是他们也不知道雁独一这次要跟人去哪里,毕竟他脾气就是这样,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可万没想到招致了陶瀞的误会,就在一行人整装出谷后,她也骑上小马,一路尾随而至。

  回程一路无风无雨,倒衬得人心安宁。而满山的映山红,在新翠中如点缀的宝石,若不是怕暴露行迹,张姮都想打开车窗好好欣赏一番。

  而李珌同样不能露面,陪着她同坐在车里说话,心中也是苦笑,自从徐悒认了这表亲,越来越想法缠着张姮这个表妹。以前还有所顾忌,现在倒好,反是他这个情人得遮遮掩掩的。对此不禁安慰自己:“他虽然好,可到底以后不能长久跟你在一起,可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张姮听着他的话,心中忽然被苦涩渲染。

  历经这么多波折,其实她多少忘记了宋钰的提醒,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又无力反抗。到如今内心却再不复以往,她想努力活着,至少,她不能让李珌再心死无望。一时依偎他怀中,似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的不安,只享受着两人独处的难得时光。

  或许此刻两人都是一个心思——以后如何已不再考虑之内,他们只想留住当下。

  可事事又能哪里尽随人意。

  张姮在酣睡中忽然被李珌唤醒,她睁开眼帘,看到的却是他那焦虑的神色,以为出了事。李珌忙搂紧她,似乎因她醒来缓了一口气:“还好,你醒了,还好......”

  断断续续只重复着几个字,张姮心有不忍道:“我刚才,是不是出了事?”

  李珌摇头,但却更要她紧凑紧一分:“你没事,你只是......睡得太熟了,甚至,甚至我都感觉不到你......姮儿,我知道你累了,可是我想求你,不要再睡得像方才那样好不好?”

  这是句傻话,哪有人会控制得了自己的睡眠,可李珌就是怕,甚至恐惧。因为对现在的他来说,只要感觉不到一丝张姮的气息,他就能方寸大乱,甚至愚蠢地干扰她的休息。

  张姮岂会不知,但也只能劝慰道:“我睡得很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一直听着你的心跳,怎能不心安,不彻底放松。”

  李珌没来由的心酸,但也不敢再提,而张姮知道他担忧什么,也不敢再睡得沉了。

  两人浑浑噩噩地到了都水郡,而过了此处往西再走一日,就到了曲符行宫划分下的温泉地——甘泉宫。除却宫苑,也是以凤阳河为主流,由曲符大山的山脉分支成多个区域。共有八处汤池,温度各有不一,原是冬季首选之地,可如今已是四月,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可如今倒是又热闹起来,以往除了泉水流声,更添了难得的喜极而泣。

  主殿内,雁独一等人先去整顿安歇。而王纯、阜平阜安等人,则齐齐跪在张姮榻前抒发团聚之情。

  毕竟谁能想到新正初五,那原本欢愉未歇的日子,张姮突遭大难,而这一分别直过了三月有余,才得以重新团圆,当真是无语附加。等好不容易各自的心绪平复,张姮也重新了解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一些事。

  正月十五那日,皇上忽然派人传来一道圣谕,说第戎王已到了长阳,两国去年就欲意联姻,宬王和第戎郡主的大婚之日就定在二月初,因着皇嗣不多,有要她回去的意思。但好在皇上对王纯假扮的张姮不做怀疑,便只一心操办张昱的的事,没在打扰曲符。

  另外她早先递上的密折张思戚已经有了决断,因为不想在大婚月大动干戈,所以事情延误到暮春才办。那府丞因为贪赃枉法,已被革职查办,另有新的府丞已经上任。同样以她身子不济谢绝拜会,一时不管是曲符城还是长阳都没人怀疑。

  槿心在那两月频繁来信说长阳城内的事,自张昱大婚不久,街上的第戎人开始多了起来,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正危急的,则是庐岭边关忽然告急,赵彬打探到具体消息,怕是齐国不信魏国对于使臣身死的说辞,或者也是以此为借口,派了大将夏侯延突袭。可叫人意外的是,此次皇帝并未叫元氏一门全部赶赴庐岭关,除去元家四子和新妇,元枞和贺兰氏,包括长孙元埌却被留在了长阳。至于新任主帅是谁,到现在也没探听到。

  张姮对此揪心不已,只怕皇帝是以此为人质,故意要挟。可恨国难当头,张思戚竟还如此自私不顾大局,也不知这其中有没有张昱的主意,若有,只怕元家岌岌可危。

  李珌这时劝道:“元家镇守边关几代,纵然只有他们回去,可毕竟与齐国对峙多年,总不会疏忽。”

  张姮无奈,只能叫人修书一封给赵彬,让他务必打探到此次应对战事,皇上钦点了谁去统御。

  众人不敢耽搁,自是赶紧去办。张姮等见过了刘窈,这才分出一点空档,再跟李珌独处。

  烛光下,他注视被映红的张姮的脸庞,只觉得此景美轮美奂,出乎意外的能使人忘却一切忧思,渐渐显出亲密,张姮也不推却,跟他一同倚靠在床上休息,场面多少显得暧昧。

  但除此之外,李珌并无过分,仅仅只是与她依偎在一起。见她不语,劝道:“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沙场之间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绝无万一,现在只能盼着朝廷派出能与元枞比肩的武将,或许能化解这场危机。”

  但他说来轻巧,可能与齐国对峙的人除了元枞还能有谁?纵然元家虽然四子骁勇,可若群龙之首并不能胜过元枞,慢说是他们,就是边境军也未必能服:“我知道,可是自古来,大敌当前,少不得有内讧的事发生,我只怕皇上猛然换了不知情况的人,若他有容人之心,那自然此次危难不在话下。可若是一味刚愎自用,反而叫齐国如愿,岂非不攻自破。”

  张姮不是武将不善军武都能知晓这其中复杂,又何况是长在军营里的李珌,再说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皇帝就算不知,那朝臣们又为何不阻拦这矛盾的行为?

  张姮不安道:“难道,你想得和我一样,因为朝廷里,怕都是这样的心思了?”

  李珌不好恻隐,回道:“如果真的是,那......后果真的难以想象了。如果庐岭关出事,那么接下来永州的四座关卡怕是......”

  他没说下去,张姮忽然抱住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原因不言而喻,如果强盛的元氏黑甲军都被齐国击溃,那么一直在元氏羽翼下,安于现状的那些永州权贵,能力挽狂澜吗?

  李珌尽量忽视她因担心而引起的颤抖,劝慰道:“虽然我不想,但若有万一,夷州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放心,有我在,齐国绝不会踏进夷州半步。”

  张姮忽然道:“可我不想有那么一天!安承,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

  李珌看着她对自己的担忧,喜忧参半,忙安抚道:“是我糊涂,我说错话了,元家怎么可能会叫齐国欺负。我只守着你,我才不会离开你。”

  张姮这才渐渐松了心,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无言,直到窗外看到了月光,才猛然问道:“烛火熄了,我叫他们点灯。”

  可李珌却制止,看着窗外问:“......月光不好看吗?”

  张姮看着昏暗中的李珌,又转而看向窗外,似乎真的很美......

  回到曲符的一夜,便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次日金乌登顶,一切又要面临新的启程。

  徐悒传雁独一的话来,说此次医法前所未有,他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药材等物是尽数齐备确保万无一失,好在有宫人帮忙,所需药品都在加紧处理,阜平也加紧曲符城内的药材供应。等一切准备妥帖开始温泉治疗,已经是张姮回到曲符的五日后。

  当她怀着忐忑的心,将自身泡在温度极高的天泉中,只感觉周身火热,甚是难受。但依雁独一的解释,如此是为了加剧浑身血液的运转。而且考虑到张姮的身体,第一次只适应不到一刻便离水,之后分上、下午阶段,等她适应了这个流程,方能在谈下一步。

  李珌看着通红的张姮,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这或许是唯一的救治办法,也只能默许张姮的执着。而同时对林蝶的恨,已经不岂是滔天这般简单了。

  回想那无尽黑洞中,林蝶再一次逃脱,势必会对日后造成威胁,何况听他话语间,只怕已经知道张姮的身份,所以对此更是不敢懈怠。自张姮来到甘泉宫后,他就命人在各种泉脉上方罩上一张网子,以防他人再从水中窜出。

  而在这期间,甘泉宫又来了两位意外的客人,他们到的时候,张姮正在温泉中接受治疗,而李珌便自作主张带她接待。也才清楚原来余南卿口中的友人,就是温沨。看着他抱着白玉灵芝的盒子风尘仆仆,回想着余南卿在雁回谷中的话,心知肚明,也没有将话题挑明。

  而温沨看着李珌,似乎也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到最后放下灵芝,也放下自己不该有的情愫,终是退回到了本属于他自己的位置。

  不过温沨是不可能放下张姮的,作为老师,他也有立场留在甘泉宫里等待张姮的痊愈。倒是余南卿见到余有琊那厨子打扮,顿时嚷嚷肚饿,将温沨抓到厨房大吃一顿。

  等菜的时候,余南卿自顾自斟了杯酒,可嘴还未沾,却先说起了醉话:“你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何不去向皇上求娶,怎么说你们温家也是大户,莫非你放不下自己的前程?”

  温沨不言,只真当余南卿说得是醉话,闷声苦笑。

  余南卿作为多年旧友,虽不涉朝廷,但也只知道这其中人心复杂,灌下一杯酒后,吐着酒气的话:“你今日放下,可是真放下?若是放不下,你以后怎么办?兄弟,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已经半截身子陷进去,可若想脱离这泥泞,是还有机会的。”

  温沨此刻也为自己倒满酒,咽下肚道:“有些人,就算不陷在泥里,也时刻看着,可若里面尚有一人,你又救是不救?独自走开,难道不会以后遭难,也落得这般下场?”

  余南卿轻拍他的肩膀道:“你能这么想事情,对你以后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作为兄弟,我也不瞒你,要劝你一句,有些人就是别人前世的债今世的报,命中注定的,你我,都不过一介凡人,能和老天对着干吗?”

  温沨盯着酒杯不语,余南卿又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帮她渡了这次的劫,那又能怎么样?你能帮她躲得过以后更多的劫数?”

  温沨不明:“你什么意思?”

  余南卿道:“唉,你既然问,那也不妨实话跟你说,那位......那位殿下的面相,我虽然只是粗略看过,但那仅仅只是一瞥,我就知道她这一生,可都未必平安无澜啊。她这人命中主水,却又是节源的根骨,这不是很矛盾吗?所以这样的人一生都会是非不断,虽然有朝一日地位超凡,但终究难逃命薄如花这谶语啊......”

  甘泉宫再如何纠结,如何悱恻,也只能暂按不提,只单说私自跟来的陶瀞。

  她因怕被徐悒发现,这一路尾随本是遮遮掩掩,可不想他们途中为避过耳目转换了两次车與。眼看曲符城就在眼前,错失了大部队的行迹,只好先逗留曲符城。可她一不知张姮的真实身份,二又是孤身独行毫无人脉,所以寻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又过了几天,身上的盘缠也不够住店了,人又始终没有下落,正左右为难时,就逛荡到了城外。本欲是发泄心中的不满,忽然被一处窑洞吸引。虽说破败了些,可好歹也是个遮风之地,而且江湖儿女出门在外也不像大家闺秀那么讲究,便带着包袱往洞里钻去。

  此洞口看着不大,但内里深邃,陶瀞一人也不敢往里探究,就在洞边架柴生火,等吃了馒头,人无所事事就沉睡过去。

  可等火光熄灭,周遭沦为漆黑的瞬间,洞内忽然发出犹如鬼啼的声音,好像一条条毒藤,缠绕人心。可陶瀞睡得很沉,并未被惊醒。之后或许是这般“警告”没有奏效,洞内又传来诡异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晚,触手与地面的碰撞声格外响亮,密密麻麻越来越多!

  但陶瀞始终处在沉睡的阶段,甚至到最后,无数条怪异蜈蚣将她吞噬,她竟也毫无只声片语。

  如此,一场空前的灾祸,隐蔽于天眼之下,孕育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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