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蝶直勾勾地看着慕容修一会儿，轻声地道：“安一时，不能安一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够让他心如死灰的样子，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大的打击。
慕容修回望一脸平静的她，突然间觉得不知该说她没有脑子，还是不知死活。
“敢情凌大夫要跟我促膝长谈？”他以着开玩笑语气道。
“有何不可？”如果他愿意说，她就愿意听。
慕容修眉头一挑，嘴角一扬，”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妳不怕名节有损？”女子不是最重名节的。
或许是黑夜的关系，凌小蝶竟然觉得此刻的他，带着一股勾人邪魅，诱惑人心的气息，深吸口气，定眼再一瞧，他的眸中带着一抹渴望温暖的孤单，心头一动。
其实他是很脆弱的，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
不自觉地她脱口而出，“不怕。”虽说人心隔肚皮，但她相信他的为人。
肯定的语气令他胸口莫名地扬起一抹怒气，他霍地起身，吼道：”妳凭什么相信我？妳为什么要相信我？妳根本就不应该相信我。”她为什么要跟他们一样，把信任交给他？他承担不起。
突如其来的怒声质问，吓了凌小蝶一跳，他这是醉了吗？不对，他的眼神——像是在问着他自己，莫非这就是他的心结？
看透一切的眼神令慕容修顿感狼狈，放下酒瓶，起身来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凌小蝶不自觉地往后移。
慕容修单膝落在板凳栏杆，上半身往前倾，企图将她困住，不让她逃脱。
凌小蝶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背靠在柱子上。
他看着她，突然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我喝了那么多酒，妳不怕我酒后乱性吗？”
君子跟小人只有在一线之间，她不该过来，不该把他逼成小人。
她是个大夫，但也是个女子，怎么可能不害怕，但此时她看得出来，他是吓她的成分居多。
见她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静如水，激得他胸口一阵翻浪，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猝不及防的举止吓到她，欲抬手推开他，却发现到他的唇很冷，他的身子在颤抖，他在害怕！他怕什么？总不可能是怕她吧？
唇顺着脖颈往下落，慕容修突然发现她虽然没有挣扎，但整个身子是紧绷的，理智顿时回笼。
他在做什么？他疯了不成？
抬起眼，对上一双饱含温柔的包容眼神，让他羞愧地垂下眼眸，整个人无力地坐下，头不自觉地靠在她的肩膀，她身上有一股夹杂女性香气的药味，竟让他莫名感到心安。
如果换做平日，她会一针解决他这个登徒子，但此时出不了手，他给她一种像是受了伤的狮子被困在牢笼里，焦躁不安，拼命的想挣脱，搞到遍体鳞伤还出不来。
他受伤了，这个念头，莫名地揪住她的心。
原来在他不正经的面容下，心里头是伤痕累累的。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作，过了一阵子，低沉的嗓音响起。
“妳是大夫。”从来都不知道药也会这么好闻。
凌小蝶不解，他这不是明知故问？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妳闻得到我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吗？”他的语气平静。
她皱了皱鼻子，并没有闻到血腥味，他怎么会这么问？欲开口，突然明白他话中另一层意思。
“那你闻得到我身上的血腥味吗？”她反问。
慕容修错愕地退开身子，着急地问，“妳受伤了？妳刚才不是说没受伤？”
见他这么紧张，凌小蝶觉得心有些疼，同时间发现到，他的心没有外表那么不正经。
“很多人都说我是神医，其实不是的，在我的手底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那些染上瘟疫的病人，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并不是每一个都救得活，我拼命地看药书，找药材，可还是辜负那些人的信任，最小的还在襁褓中，还来不及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他们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
这是她心中最深沉的痛，如果她的医术能够更好，是否那些人就不会死？
慕容修捉住她的手，”妳已经做得很好，一般的大夫，不会想要救这些人。”只要是人都怕死，瘟疫无药可医，一般大夫大都拒绝医治，都任其自身自灭。
“可我救不了他们也是事实。”她恨自己所学不够。
慕容修突然间笑了，”原来我们都在心里为自己设了一个牢笼，想挣脱却又挣脱不了，也是，心都被困住了。”身体可以逃出来，但无法挥去良心的指责。
头一回，凌小蝶大胆地反握住一个男人的手，只是希望能够给他一丝力量。
他感受到她的温暖，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再次靠在她的肩上。
凌小蝶没有推开他，觉得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他的心太累了。
或许是她身上的药味让他心安，他慢慢放松心情，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一声鸡啼。
慕容修猛地睁开眼睛，退开身子，抬起头，东方的天色渐渐发白。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而进传来，小树子奔至院落。
“大寨主，三寨主背着包袱下山了。”小树子将刚才所看到的告知。
慕容修悄悄地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待翻腾的情绪平复以后，才开口，“知道了，去歇息吧。”
小树子没再说什么，离开院落。
凌小蝶一直注意着慕容修，发现到了他细微的动作，有些不解，为什么他带给她一种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叹的感觉？
慕容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出心里的想法，“最终，还是往死胡同走。”
他已经尽力想救李行了，可是他还是选择了他最不想看到的路。
凌小蝶突然明白，这一夜他是在等李行的决定。
她起身，走没几步路停下。
“不想活的人，不救。”抛下这句话，离开院落。
慕容修看着她离去背影，不由得摇头，这个丫头无心起来还真狠。